萧子舒又岂是葛洲所能够劝得动的?
“他在哪里?”
就在萧子舒推开葛洲,欲要再次磕头的时候,床上谢瑾白语气平静地问道。
谢瑾白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过了头。
萧子舒同葛洲两人齐齐地顿住了动作。
莫稳他们不可能让棠儿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山谷,所以,他们定然是将人给带回来了。
谢瑾白盯着萧子舒的眼睛,“带我去看他。”
“大人,您现在伤势未愈……”
葛洲反对的话尚未说出口,萧子舒便道,“我带您去。”
“哎,这怎么行呢!大人才刚刚醒来!而且萧侍卫,你自己都还重伤着呢!”
葛洲反对无效。
谢瑾白掀开被子,下了床。
萧子舒从地上起来,沉默地往外走。
“大人!好歹将披风裹上啊!”
葛洲见劝说不动,赶忙将屏风上的披风拿上,披在谢瑾白的身上。
莫稳他们确实将唐小棠给带了回来。
唐小棠坠崖那日的衣衫被撕破,咬碎,却还是被洗干净,整齐地叠放在他的床铺上。
怕谢瑾白醒来会受刺激,尸骨当场便在山洞里给烧了,找的瓷罐装的,之后,才盛在这瓷白的骨灰盒里。
谢瑾白在走进唐小棠房间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身子微晃。
“主子——”
萧子舒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谢瑾白却挺直了身子,迈进门槛,走了进去。
“你们都先出去。”
谢瑾背对着葛洲同萧子舒两人吩咐道。
“萧侍卫,我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萧子舒拒绝了葛洲的搀扶,执意要等在门口。
葛洲没法,只好吩咐守在门口的两名兵卒帮着看着点萧子舒。
唐小棠这间客房,太小了。
小到谢瑾白仅仅只是几步,绕过了屏风,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床上的衣物,以及骨灰盒。
谢瑾白缓缓,朝床畔走去——
“你来作甚?”
“自是前来,给小公子暖床来了。”
“才不,不稀,稀罕!”
“委屈你了。明日得空,我问问葛主簿,有没有稍大一点的多余的空房,给你换一间。”
“好啊。”
“这客房离你房间也太远了。”
早知道……
早知道何须在意流言,就应该只争朝夕,何至于平白添了那么多个未能同眠的夜晚。
谢瑾白在床畔坐了下来。
指尖一寸寸寸地摸过冰凉的瓷骨,如同摸着意中人的脸庞,每一寸皆是相思。
除夕夜的鞭炮声响起,璀璨的焰火照亮夜空。
新年将至,家家团圆。
谢瑾白抱着怀中骨灰,坐至天亮——
棠儿,吾妻。
新年快乐。
谢瑾白到底未误回京的日期。
寻常需要半个多月的路程,昼疾夜奔,竟只花了十日便抵达京城。
抵京那日,正是正月元宵。
城墙上灯笼高挂,街上人潮涌动,人人脸上挂着欢欣、喜悦的笑容。
唯有太傅府,里外挂起了白色的绸缎、灯笼。
谢瑾白捧着骨灰回府的那一日,许多路过的百姓都瞧见了。
都在嘀咕,都在惊讶,太傅府何人出了事。
最后,听闻竟是谢四公子的男妻早殁,一个个错愕不已。
谢四公子成婚了,对象,竟还是个男妻?!
谢瑾白在家中设灵堂,以未亡人身份祭拜唐小棠的那一日,并未邀请宾客。
季云卿却是低调地出现了。
谢瑾白跪坐在灵堂前,姿势如同千年静默的冰雕,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人气。
谢夫人为帝王呈上三炷香,季云卿拜了三拜,将香插在焚炉上,转身迎面同谢瑾白打个照面时,天子罕见失态地惊呼出声,“你的头发……”
谢夫人在一旁,难过地道,“回来的那一日,便这般,鬓发都染霜了。”
因着谢瑾白提前回京的那点喜悦荡然消失无踪。
所以,不是因为唐小棠的死于你而言远没有他的密旨重要,远没有家国大事重要,而是因为唐小棠的离去,将你的精神气也一并带了去,所以你便如此糟践你自己的身子,愣是将回京的路程缩短至一半,赶了回来?
那日,天子面色冷肃地走出太傅府。
正月底,帝王下召,扶风县县令谢瑾白在治理地方时屡破大案,剿匪有功,破例擢升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东启五年,少帝力排众议,在太傅谢晏、大将军顾似泓等朝臣的支持下,派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谢瑾白,督军北野。
同年五月,因原北野参将作战不力,被革职。
谢瑾白以督军身份率军出战,大破苍岚骑兵于边境北野,将苍岚骑兵赶出北野。
一时,名声大震。
同年六月,谢瑾白一鼓作气,追击苍岚骑兵于边境扎不托,大败苍岚雄鹰拓跋逵的骑兵于扎不托,却因沙漠气候变幻莫测,为拓拔逵所逃脱。
十月,谢瑾白率军将苍岚骑兵彻底赶出东启境内,虏获战俘数万人。
此后四年,谢瑾白数次大破苍岚骑兵,虽偶有败绩,但始终胜多输少。
原本只是以督军身份督军北野的他,历经三年,已擢升为云麾大将军。
这让许多一开始存了看他笑话的官员,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少年时文采斐然,以官文身份入朝,却以武将扬名于天下。
文武双绝,纵观古今,亦鲜少能出其左右。
东启九年,拓跋逵病逝,苍岚陷入内政夺权,再无暇骚扰边境。
东启十年,其子拓跋瀛派使臣,主动求和。
谢瑾白陈书,拓跋瀛乃苍岚孤鹰,此人留不得,需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将其彻底铲除。
天子初同意谢瑾白所求,数日后,又追加密诏,同意和谈。
双方签订和谈协议。
和谈签订之日,谢瑾白再次收到天子密诏,召他回京,共襄庆祝。
“圣上这道密旨是为何意?这些年来,咱们屡次大破苍岚。苍岚此时陷入内乱,我们此时不一举拿下苍岚,更待何时?和谈也便罢了,如何还将您给召回京?若是您此时回京,苍岚趁机偷袭北野,何人能够御敌?
拓跋瀛比他的父兄远要阴险狡诈,又岂会将区区一协议放在眼里?
苍岚未灭,天下未定。
拓跋瀛还活着,苍岚骑兵还在巴拉河的那一端虎视眈眈。
庆祝,庆祝什么?
庆祝咱们这么多弟兄埋尸扎不托,魂梦都飞不过巴拉山,飞不回故都颍阳么?”
北野营帐,兵卒送走颍阳来的钦差,这些年来,从侍卫入职于武官,且随着战功一路升迁为校尉的萧子舒立在帐中,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季云绯从碟里拿了粒花生,扔进往嘴里,咔嚓咬碎,吞了,“这还不简单呐?不招人妒是庸才。明显就是朝中有人进谗言,同那位说了什么。那位于是对你家主子起疑心了,恐他拥兵自重,故而战事一停,迫不及待便要召他回京。卸个磨呗。杀不杀驴的,就不好说了。”
按说藩王是不能随意离开自的属地的,季云绯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边境北野。
季云卿身份特殊了些。
他母家不过是商户之家,身份卑微,这家的出身,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他对季云绯的帝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一个孤军作战的帝王是不可能坐稳皇位的,除却心腹大臣的支持,他也需要来自同姓王的支持。
因此,在云卿向天子主动请缨,愿请战北野的时候,年轻的帝王答应了。
萧子舒的脸色更差了,“拥兵自重?我家主子一心只有东启,只有边境百姓,岂会拥兵自重!荒——”
顾及季云绯的身份,萧子舒“谬”字一字到底没说出口。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你家主子多淡定。每次上战场就跟不要命了似的,搞不好帝王这一封密诏,正合他的心意。死在谁的手中不是个死啊。谢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季云绯拍了拍手中的花生屑,笑眯眯地望向端坐在他对面,披着榴火鹤毡的谢瑾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和上一世还是不同哒。
上一世谢怀瑜在军中立了功,就回到朝堂了。
这一世,一直待在北野,所以上一世是谢大人,这一世就是谢将军啦。
但殊途同归,终究还是因为功高盖主,被帝王忌惮了。
以及,o(╥﹏╥)o。
这一章都把我自己给写哭了。
重逢后,让糖糖多抱抱咱们的谢将军吧。
——
接档文《傅先森总是不务正业》直男糙汉攻VS作天作地女装大佬受。
一句话简介:狂撩小助理,然后翻车了。
专栏有文案哈。
因为波仔是个导演嘛,在电影这方面感觉自己知识还是挺欠缺的,已经买了书,准备相关资料,做笔记了。(写文,吱吱一直都是认真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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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感谢在2020-08-20 21:36:11~2020-08-21 22: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