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琢在边上,听闻唐小棠只是发烧,并没有其他大碍,多少也松了口气。
难怪会忽然晕倒,原来是生病的缘故。
说起来,他两次开口询问此前是否同这位唐小公子见过,一次被谢怀瑜所打断,一次小公子直接晕倒在他怀中。
这气运……
余琢有些气馁。
他只是像想知道他同这位唐小公子究竟在哪里见过,如何便这般难呢。
萧子舒从冯平手中接过药方,“多谢冯仵作。”
冯平笑了笑,“萧侍卫客气了。”
萧子舒出去送冯平去了。
余琢一人独自站在床畔,他是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唐小棠,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仿佛这一幕,他不知道瞧见了多少遍。
心如无根的浮萍,没着没落,甚至不知为什么,便是连眼眶都有些灼痛、湿热。
“未眠。你到底图什么?”
“你同逢生不是说了么?谢四公子除了美色,也没什么值得人看得上眼的,那我自然是图他美色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还同我开这般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呀。谢怀瑜不好看么?他多好看呐。从小到大,我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磨之你若是长得比谢瑾白还好看……”
“那真是对不住了,在下相貌丑陋,我污了唐大人的眼了。”
“嗯,倒也不是。磨之你清秀俊逸,玉树兰芝,也很好看的。别妄自菲薄嘛。”
“我不同你说笑!未眠,结党营私、通敌叛国,贪赃枉法,这几起罪名,哪一起不是死罪?你又何必为他去求那个情,徒劳奔忙?”
“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这天底下,冤假错案还少么?未眠,你还不明白么?圣上已然对谢怀瑜动了杀心。你在这个时候再往前凑,除了搭上你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的呀。”
“你明白?你明白!你明白今日为何……为何还要在早朝上力奏谢怀瑜并无通敌叛国之意,为他惹怒天颜,为他平白,平白挨这一通板子?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赶去,看见,看见浑身是血的你趴在长条凳上,我……”
“哎呀。你别是要哭呢吧?帕子呢?我帕子呢?好啦,你别哭啦~~~”
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萧子舒送了冯平,回到房间。
余琢低着头,疾步走出唐小棠的房间。
出门时,肩膀还同萧子舒撞到了一处。
“余大人,失礼了。”
萧子舒出口道歉,尽管这事责任并不在他。
余琢却是头也未抬,匆匆走出了房间。
萧子舒眉头微皱。
他疾步走到床畔,唐小棠好好地昏迷地躺在床上,就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萧子舒转头,看向门口余琢离去的方向,眸色微沉。
那位余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一回事?
唐小棠再次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由于昏睡了太长时间,醒来时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唐小棠转过头,瞧见了趴在床畔,闭着双目的谢瑾白。
这一下,什么都想起了。
想起来了,这人在小皇帝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腕,摸他的额头,还吻了他的眼睛……
睡了一觉,唐小棠只觉神清气爽的。
啊。
这么好的小玉哥哥,是他的呢。
眉眼弯起,唐小棠抬手,指尖虚虚的在谢瑾白的眉毛处描了描。
谢瑾白的眉毛很浓,却不是浓眉,或者是英气的剑眉那一类,也很好看便是了。
睁开眼瞧人时,一双挑花眼天然含情,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便足以叫人招架不不住。
话本里形容男子睡着时,有一种天然的孩子气。
唐小棠却没瞧出眼前之人睡着了显露出什么孩子气,只是觉得这人不管是睡着了的样子,还是醒着的样子,都好看,都令他着迷。
他真的太喜欢眼前这个人了。
怎么瞧也瞧不够……
唐小棠将脸,一点一点地凑近。
忽地想起自己还发着烧,又生生地将拉开些许距离。
“我还以为,棠儿方才是要亲我……”
谢瑾白睁开眼,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红晕染上唐小棠的脸颊,“小玉哥哥什,什么时候醒,醒的?”
“不久。”
谢瑾白坐直身子,一面回答,一面抬手摸了摸唐小棠的额头。
还是有些烧,不过比起清晨那会,已是退烧了不少。
唐小棠脸颊发烫。
不久?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么?
谢瑾白低头看着他,“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唐小棠摇了摇头,“没,没有。”
除了脑袋有些昏沉,确实没什么别的感觉了。
“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么?”
唐小棠缓缓地睁大眼睛。
他晕,晕过了么?
谢瑾白一看唐小棠的反应,便知道答案了。
他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不起来便不用想了。”
萧子舒将唐小棠晕倒一事,一五一十禀告给了谢瑾白知晓。
包括他将冯仵作请来时,唐小棠昏倒在余琢怀中,以及他送冯仵作出门时,余琢神色匆忙地从房中离开之事。
余琢见到棠儿的反应确是不大寻常。
谢瑾白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他旁的布担心,只担心会不会是余琢同棠儿说了些什么,才会导致棠儿忽然昏迷。
眼下唐小棠既是想不起来,也便算了。
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唐小棠却在此时忽然道,“对了,我,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萧大哥去请大夫去了。一宿没睡,当时有些犯困。我便脱了靴子,去躺床上休息去了。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敲门声。
我以为是萧大哥请了大夫回来了,便去开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根本就不是萧大哥。
是谁想必萧大哥同小玉哥哥说,说了吧?小玉哥哥,那人到底是,是谁啊?”
“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噢。”
唐小棠没再刨根问底。
既然小玉哥哥说是无关紧要之人,那便是无关紧要之人了。
“可还记得他为何找你?”
“也没什么。就是又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来的。神神叨叨的。小玉哥哥,那人是不是……这里,有,有什么文,问题呀?”
谢瑾白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前世,余琢对棠儿过往之事知之甚深,说明,他们二人除了同僚之谊,私交不浅。
就是不知,他们二人前世交情究竟到何种地步……
以致这一世见了棠儿,余琢便那般魂不守舍。
“或许吧。你以后离他远点也便是。”
“嗯,嗯。”
唐小棠忙不迭点头。
那人那般奇奇怪怪的,他巴不得离对方远一点呢。
“主子,药熬好了。”
萧子舒手里头端着托盘,将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唐小棠一闻见浓郁的苦药味,眉头便皱起了起来,眼神更是流露出几分惊恐。
这,这药该不会是给,给他喝的吧?
在谢瑾白将药碗接过,用手背碰了碰碗沿,似乎是在确定温度,之后,便将药碗递了过来,唐小棠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可,可不可以不,不喝?我觉着我都好,好了。”
谢瑾白也不说话,一双桃花眼温柔地凝视着唐小棠。
这眼神,谁,谁能抵得住啊!
唐小棠豁出去了。
他从谢瑾白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碗里的药给干了。
一股苦味直冲他的天灵盖。
娘亲,这也,太,太苦了!
苦得唐小棠五官都挤成了一团。
“拿,拿走!”
唐小棠将碗还给了谢瑾白,是当真一眼都不想再瞧见这个让他痛苦的根源了。
谢瑾白将碗递给萧子舒,萧子舒端着托盘出去了。
唐小棠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苦得他都没心情说话了都。
谢瑾白起身,去唐小棠的桌上的瓷碟里,拿了一颗蜜饯给他。
唐小棠最里头含着蜜饯,眉头仍是皱着,“还,还是苦。”
也不知这药方到底给配了哪味药,苦得没边了。
头顶上方的光被遮住,咬着蜜饯的唇被衔住。
嘴里的蜜饯也被勾了去,唇舌勾缠,舐弄。
一吻结束,蜜饯又被送了回来。
“还苦么?”
还苦?
苦什么呀?
再没有比这更甜的了。
忽地,唐小棠脸色微变,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发着烧这件事,“我,这还发烧着烧呢。回头要是将小玉哥哥也,也给传染了……”
“那便换棠儿照顾我。”
一句话,彻底消散了唐小棠心里头的负疚感。
唐小棠用力点头,“要是小玉哥哥病,病了,便换我照,照顾你!不过最,最好还是不,不要生病了。我要小玉哥哥健健康康的。吃药太,太苦了。”
唐小棠只要想起先前那直达天灵盖的苦味,便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