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容臻的话想了一下,楚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认真点头:“好!”
容臻不愿楚恒劳神,自己帮他将奏折批了,他一目十行,动作极快,朱笔批注的也十分精准,楚恒赞叹连连。
不知不觉到了酉时,天色渐晚,楚恒留容臻吃过饭,宫门即将下钥,容臻得走了。
他虽是摄政王,但毕竟是外臣,除非皇帝下旨,否则没有留宿宫中的道理。
容臻身材高大,俯身撑着桌角,几乎将楚恒完全笼罩了,他柔声道:“小恒儿,今晚独自睡在寝殿,会不会怕,要不要皇叔陪你?”
声音正经,表情正经微带担忧,仿佛真的是纯粹担忧年幼失怙的侄儿无法独自入眠。
楚恒心中一动,仰着头看容臻,确实很可靠的样子。
可他思索再三,还是忍痛拒绝:“不必了皇叔,我自己能行,我也该学着长大了。”
“……也好。”容臻直起身,“那皇叔先走了。”
“我送皇叔!”楚恒连忙站起来。
容臻却按住他肩膀:“不必了,你早些歇息。”
“皇叔也是。”楚恒表情坚定,“皇叔放心,我可以的。”
“那不准再去几筵殿跪着了。”容臻是真怕他再去。
按说先皇驾崩,皇子皇女及后宫嫔妃除新皇外,都需在几筵殿守灵三日,但先皇并未有别的子嗣更无妃嫔,容臻若是不提醒,楚恒必定会去跪着的。
果然,楚恒犹豫一下:“我只跪到亥时可以么?”
“那我叫佑安监督你,若超了时辰,我便要罚你了。”容臻知道楚恒至纯至孝,因而也并未阻拦,“要知道,你若是病倒,那些人就有理由阻止你继位了。”
楚恒连忙摇头:“我会小心,不会病着。”
“那就好。”
容臻说完,在楚恒的注视下走出寝殿,背影说不出的寂寥,他在夜色里苦笑一声,要追求小恒儿,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夜里风凉,佑安找了镶白狐毛边勾金线披风给楚恒披着,衬着他的脸越发的小,佑安不放心道:“殿下,您自己应允的,只到亥时,否则奴才真的会告知摄政王。”
“我晓得。”
楚恒跪在几筵殿中,悄声对着棺椁说话:“父皇,母后,今日第一关,在皇叔帮助下,孩儿算是有惊无险渡过,但以后怎么办呢?”
锦囊里写的治国之策,他如今暂且用不到,能依靠的也只有容臻。
“还有子嗣的事情,孩儿说错了话,被皇叔打了岔才过去,只盼着他们不要再提此事。”楚恒一张小脸皱着,颇为纠结,小声嘟囔,“我是男人,我不想生孩子。”
但是棺椁里躺着的人,无法给他回应。
门被轻轻扣响,是佑安提醒时辰到了,楚恒叹口气:“父皇,母后,孩儿先走了。”他磕了三个头,退了出去。
楚恒躺在东宫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才艰难入眠,还做了个梦,梦里许多看不分明的高壮男子站在他面前要跟他生孩子。
把楚恒活生生给吓醒了,出了一身的汗。
佑安听到响动连忙小跑进来:“殿下,怎么了?”
回想起梦里的情形,楚恒还有些恍惚:“做了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梦都是反的,殿下。”佑安安慰楚恒,“奴才这就吩咐人去熬一碗安神汤来。”
楚恒点点头,让佑安去,有些后悔,早知道就留皇叔一同就寝了,有皇叔在,他肯定不会做这种噩梦。
不过刚想完又自己给否了,他已经十七岁了,即将要成为大楚的皇帝,怎么能这么胆小。
喝过安神汤后,佑安见楚恒仍旧汗迹未消,怕他这么睡着容易着凉,就问道:“殿下,要不要奴才备热巾您擦擦身?”
“也好。”
佑安动作极快,很快端了水盆并一根白色巾帕,楚恒已经放下了帷幔,只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接过帕子,仿佛猫儿一般缩了回去。
楚恒身体有异,自懂事起就是自己擦洗沐浴,从不让别人见到。
擦到腿根时,不小心触碰了那里一下,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立刻抿着嘴,眼眶也有些泛红,气恼自己不争气。
楚恒一直没告诉任何人,他多出来的那处极为敏感,有时候衣料摩擦都会令他难受,所以他如今里衣亵裤,全都是最柔软的素绉缎。
他这样的身子,注定无法与女子成亲,可要他在男人身下承.欢,又过不去那个坎。
“希望皇叔能有办法解决。”楚恒小声嘟囔一句,穿好衣服后,又耗了一会儿功夫才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容臻(微笑):我来帮你解决~
楚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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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国丧期间不必早朝,楚恒醒得早,敬忠提醒他要宣摄政王、宰相、礼部及钦天监共同商议大行皇帝下葬之事,楚恒一听要见谢承安就心里抵触,若不是谢承安,他昨日也不会说错话。
但谢承安父皇说过,他为人忠正,只是有些迂腐,过于恪守礼仪,虽有忠心,却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将来若有合适的人,一定得换掉他。
好在皇叔也要来,谢承安再说些不中听的话,就叫皇叔吓唬他。
佑安打发了两个小太监去宣人,自己则亲自去了容亲王府。
容亲王府与皇宫只隔了两条街,容臻骑马片刻就赶到了,入了宫见到一身素服白衣的楚恒,温声问道:“昨夜何时歇息的?”
“是亥时。”楚恒老实回答,不过眼底下的青黑却显露他并未休息好。
容臻自然也瞧见了,伸手碰了碰:“真的么,那这里怎么回事?”
“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喝了安神汤才又睡着。”
“什么噩梦?”容臻心疼他。
楚恒却摇头不肯说,容臻心中好奇,但也疼惜他,没有硬逼他说出来。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张九筠谢承安及钦天监监正司扶辰也到了,见到楚恒容臻,先是跪下请安:“参加太子殿下、摄政王。”
“免礼平身,赐座。”楚恒坐在龙椅上,微微抬手赐了座,才道,“今日召各位爱卿前来,是想与诸位爱卿一同商议先皇丧葬之事,并定下谥号,先皇在位时便定下皇陵位置,去年修葺完毕,司卿便负责推演吉日下葬。”
司扶辰拱手领命。
“谢卿。”楚恒对上谢承安的视线,抿了抿嘴,道,“礼部需在七日内商议谥号呈与孤定夺。”
谢承安仍旧不满楚恒,不过涉及先皇之事,他也应下了。
“张卿,孤命你为山陵史,统管先皇丧葬之事。”
“臣领旨。”张九筠看了一眼容臻,也领下差事。
楚恒松了口气,还好一切顺利,他摆摆手:“若无他事,便跪安吧。”
谢承安却耿直道:“殿下,老臣昨夜彻夜难眠,翻遍古籍,皇帝孕育子嗣,前所未有,毫无旧例可循,殿下若是即位,是纳女子还是男子?若是男子,殿下万金之躯,岂可居于人下!”
楚恒脸腾的红了,又气又羞恼,他就知道,谢承安这个老顽固不会放过这件事:“谢承安,孤,孤……”
他孤了半天也未说出什么来,容臻长眉一拧刚要开口,张九筠却抢了先:“谢尚书何必如此执拗,臣认为殿下所说甚是,由殿下亲自孕育子嗣,能保皇室血统纯净,依臣来看,此事正可以待殿下即位后商议章程。”
容臻一听,觉得张九筠为人虽奸猾,却识时务,便道:“谢尚书身为礼部尚书,正应该审时度势,与时俱进,若事事都要遵循旧例,那要你又有何用,如今应以大行皇帝事宜为先,若再执拗下去,本王先治你一个不敬先皇之罪。”
张九筠拱手:“王爷英明。”
容臻也道:“张相颇识大体,不愧为百官之首。”
两人竟是相互恭维了一番,皆不知各自心怀鬼胎。
楚恒坐在主位上,听着容臻与张九筠为他驳斥谢承安,越听越觉得话不对劲,两人似乎极为赞成他纳男人,昨夜的噩梦仿佛要成真了一般,让楚恒坐立难安,连忙开口说道:“子嗣一事,孤自有安排,爱卿们操心国事就好,以后不得再提。”
容臻愣了一下,他心思敏锐,立刻听得出来楚恒对这事的抵触,正好他也不想其他男人自荐枕席,便道:“殿下所言甚是,一切由殿下定夺。”
一句话,让楚恒又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不过张九筠就有些不满了,如今章程他还没琢磨出来,只是顺着谢承安的话做个铺垫,好让他儿上位,谁知道摄政王眨眼间便过河拆桥,让他很想拿话怼一怼,但他仍记得昨日那些尖锐刀锋,只能咽下这口气,心里想着,待满朝文武过半数联合上奏奏请新皇选妃,摄政王即便只手遮天,也反对不得。
几人各执一词,唯眉目俊雅的司扶辰一双清亮眼睛微微带笑,淡然看着他们。
谢承安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执拗要再问,容臻直接道:“谢尚书,过犹不及,你需记得为人臣子的本分,莫要僭越了。殿下累了,诸位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