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励憋笑,心说贞儿这孩子,真是童言无忌,江左都御史和谢莲可都在这儿呢,他怎么能大喇喇地说傅少阁龟龟这种话。
顾励忽然心中一动,抱起小猫,问道:“小猫,你住在傅主事家,吃他的用他的,怎么能管他叫乌龟呢?”
小猫皱皱眉头,说:“他是坏人!我不喜欢他!”
顾励问道:“他怎么是坏人呢?”
小猫想了想,说:“他身上有坏人的味道!”
小猫毕竟还是个孩子,说的话也不能作证,顾励失望,把他放下来,让他跟贞儿一起玩。
他心里正想着傅少阁的事,他已经对傅少阁起了疑心,就算抓不到他的把柄,把他下狱,也不能再让他担任宝钞司主事了。
这时方从鉴跟着内侍进了宫,行了一礼,看看江左都御史和谢莲,有些迟疑。
顾励见他似乎不是来接小猫的,而是有些事要说,于是便让两人先行离开,小猫仍和贞儿玩耍,两人拿了笔,正在一边画画。
方从鉴神色紧张,仍是犹豫不定似的。
顾励问道:“怎么了?你进宫面见朕,怎么又不说话了?”
方从鉴焦虑地捏住了手,看着顾励,却仍迟迟不肯开口。
顾励看着他,走上前,温声道:“让朕猜猜,你这般犹豫不决,难道你想说的事,与你身边亲近的人有关?”
方从鉴点了点头。
顾励福至心灵,问道:“是和傅郎中有关吗?”
方从鉴惊讶地看着顾励,似是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不用害怕,你既然决定进宫,就是内心已经有了决断。有些事做出来很难,但只要你做的乃是遵从内心的原则就好。”
方从鉴终于鼓起勇气,说:“那天在合味楼,我听见傅少阁与另外一人密谈,他说,他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是该换个人了。”
顾励想了想,问道:“是他和左尚书密谈吗?”
方从鉴说:“我并不认识左尚书。”
顾励说了一声知道了。方从鉴说的,多半就是傅少阁与左世爵,傅少阁说的“那个人”是谁?这次的事情牵扯到崔释和穆丞相,崔释刚就任户部尚书没多久,所以他们说的,是穆丞相吗?
左世爵想取穆丞相而代之吧?
方从鉴说:“陛下,我要告诉您,是因为您是一个好皇帝。我曾经做过一些错事……”
顾励一听,就知道他所说的,是曾经以小唱的身份为遮掩,为叛军传递消息的事。
顾励笑道:“过去的就过去吧,朕连耿崇明等人都可以原谅,你也一样。”
“陛下,正因为您宽宏大量,所以我愿意向您献上我的忠心。但是我向您告密,就好像是一个我背叛了另一个我,从今天起,我不能在京城继续待下去了。”
顾励问道:“你要离开京城吗?用不着怕傅少阁报复你,我可以派人保护你。”
方从鉴摇摇头,笑了笑。他要离开京城,并不是因为自己背叛了傅少阁。他从来没有向傅少阁宣誓效忠,何来背叛可言。他背叛的,是自己对傅少阁曾经的喜欢和仰慕啊。
他没办法再留在这个有傅少阁的地方了。
“小猫……他年纪还很小,我不可能带着他到处去流浪。请陛下为他找个住处吧。”
顾励不明白为什么方从鉴一定要走,不过既然他决定了,自己也不好把人拦着。
这时小猫走过来,问道:“方哥哥,你要去哪儿?让我跟着你吧!”
方从鉴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小猫,你该入庠序了,跟着我对你没好处。我会回来看你的!”
小猫皱着眉头,咬了咬嘴唇,忍住眼泪。贞儿也跟着走过来,见小猫难受,拉住他的手,问方从鉴:“方哥哥,你看小猫都哭了哩,不要走好不好?”
顾励安慰他:“相聚就会有分离,贞儿劝劝小猫哥哥,叫他不要难过。”
贞儿说:“好吧。”
他牵住小猫的手,小声说:“你已经是少侠了,少侠是不可以哭的!”
小猫嗯了一声,用力擦了擦眼睛,对方从鉴说:“那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好吗?”
方从鉴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看了顾励一眼。顾励道:“朕答应你,会好好照顾他的。”
方从鉴道了别,便很洒脱地离开了。
小猫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贞儿便拉着他,带他去玩些别的。
顾励让人又把江延书和谢莲叫了进来,江延书在查这事情,早晚是要跟他说的。
他把方从鉴的话复述了一次,江延书沉吟片刻,对顾励说:“陛下,臣需得再审问傅郎中一次,这宝钞司的案子,与他脱不了干系。”
顾励只能把这事交给江延书了,但愿他能从傅少阁嘴里撬点东西出来。
江延书离开皇宫,当天晚上便把傅少阁请到了都察院。
他在刑部任侍郎久了,掌握有丰富的审问经验,虽然陛下交代了不可动用酷刑逼供,但不给食浆总是可以的。而且他自忖以自己的经验,定然也能让傅少阁开口。
可哪知道这傅少阁看着年纪轻轻,城府比他还深,熬了大半宿,竟然没审出任何讯息。
江延书冷冷道:“傅郎中,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傅少阁一夜没有喝水,还要应答江延书的话,他已有些疲惫。听见这话,傅少阁却笑了一下,说:“江左都御史,就凭一副字画,和我说的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话,你就想给我定罪吗?”
江延书身旁一名左佥都御史劝道:“傅郎中,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事说起来,乃是左世爵背后使坏,您何必非得替他一力担下?”
傅少阁有些松动似的,眼皮动了动,看向他。
左佥都御史一看有戏,劝得更勤,江延书则在一边唱黑脸,两人一唱一搭,是他们惯用的拿手好戏。
江延书故意装出被傅少阁激怒的样子,拂袖离去。左佥都御史见他走了,拍了拍傅少阁,关心道:“傅郎中,你还好吧?咱们江左都御史脾气是大了点,您早些交代,也能少受些罪。”
傅少阁咳嗽一声,说:“口干舌燥,让我怎么交代?”
左佥都御史眼看胜利在望,立刻拿了水来,喂给傅少阁。傅少阁拼命喝了几口,左佥都御史把水拿开,说:“傅郎中,别呛着了!慢慢喝!”
他坐在傅少阁对面,把水碗放在一边,笑道:“所以这事,乃是你和左尚书密谋?你是怎么做的?为何我都察院抓不着线索?”
傅少阁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
左佥都御史细看,才发现他口中含着水,方才他是在骗水喝!把水含在嘴里,是沙漠中一些旅人的保持口腔湿润的做法,这傅少阁好狡猾啊。
他登时气极了,他和江左都御史演了半天的戏,原来这傅郎中都当是在看猴戏呢?!
左佥都御史把手下人叫来盯着:“熬着他,别让他睡着!”
傅少阁被熬了一整夜,黎明时分,江延书又回了来,问道:“他招供了没?”
手下人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无奈摇头。
江延书颔首道:“好!嘴硬!那就继续关着他!关上三天,我看他招不招!”
江延书继续审讯傅少阁。天色渐渐地亮了,傅少阁熬了一夜,已有些疲惫,江延书问什么,他都默不作声。
江延书嘲弄道:“傅郎中,你是不是在等左尚书来救你?”
傅少阁看向他,脸带笑容,看起来仍是那副英俊而正直的模样。他这次终于开口了:“您弄错了,人要自救。”
就在这时,一手下人走进来,对江延书耳语道:“傅家的家仆到监察部告状,说我们都察院无缘无故扣押他们家老爷!闹得不可开交,不少百姓都盯着看呢!”
江延书一惊,看向傅少阁。
傅少阁的笑意又深了一点。
顾励很快知道了这事。
他不得不说,这个傅少阁,是他小看了!这家伙太特么心机了!他这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这家伙是慕容博吧!
顾励最在意的,就是监察部的权威和公信力,他设立监察部,就是为了监督官员们依法行政,可若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依法行政,还谈什么公信力?傅少阁来这么一出,让百姓们知道都察院私自扣押刑讯官员,监察部究竟查还是不查?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傅少阁有罪。
顾励只能让江延书放人,而且要当着百姓们的面,把人全须全尾地放了。
江延书不甘啊,放了傅少阁,就到穆丞相府去,跟穆丞相抱怨怎么就举荐了这么一个祸害给陛下。
穆丞相笼着袖子,缩在椅子上,含糊道:“唉,傅少阁是有能力的,否则也不可能把咱们给耍得团团转嘛!当时陛下要发行宝钞,除了傅少阁,老夫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帮陛下做好这事。这是上天的机缘落到他头上,怪不得老夫。”
江延书捏紧拳头:“他倒是有能力,可他心术不正!还是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穆丞相两眼望天,念念有词。江延书摇晃他:“丞相!您老人家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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