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无言以对,心说这修养是装不成了,但熘还是得熘。忽略过他嘲笑的眼神,俯身去穿鞋,转瞬被他摁回榻上。
看他在旁宽衣解带,沈翎傻眼:“这个时候还想着要、要……把衣服穿上!”
越行锋不解:“你不是困么?那就睡一晚好了。”
沈翎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勐地坐起:“你刚才不是要走?”
越行锋盖了薄被,躺平:“我仔细想了想,其实睡一晚也无妨。睡吧。”顺手往边上空位拍了拍,“来,躺下。”
眼看他转眼睡过去,沈翎真想给他俩耳光,话说这都醒了神,该怎么睡?
*
天蒙亮,越行锋把沈翎从榻上拖起,给他穿衣梳头。待一切准备就绪,沈翎仍垂头睡着。
越行锋低头往他唇上轻轻一碰:“真的该走了。”
沈翎坦然看着一身穿戴整齐,接过越行锋递来的铁罩:“趁着当班出去?”
越行锋摇头:“我听说他们要去云间进货,跟出去就行。”
起床气正浓,沈翎没自觉分辨什么,反正他说能走,就任凭他拉手出去。
昨夜睡不到两个时辰,沈翎昏昏沉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推板车、搬竹筐,然后又把自己拽到身边,牵着走。
晨间清风来去,吹得沈翎舒服地仰首,恰好一道阳光透进眼里,彻底醒了。
同时,越行锋的步子也停了。
周遭银光频闪,沈翎下意识抬手一遮,听见某个女人妒恨的声音。
撇开衣袖,沈翎往左上一瞟,发觉越行锋笑得有点勉强。再左右瞧瞧,更是不得了,昨日千叶台下的武侍,大概都在这里了。
剑拔弩张,刀剑相向,一张张怨念的复仇脸……沈翎默默吞了吞口水。
花冬青换了身藕色裙衫,秋波流转的眸子迸出恨意,脸颊微红:“越行锋!我就知道你有别的念头!人,我已经让天罡十二卫救去了。现在,你不准走!”
越行锋依旧握着板车木柄,微笑道:“事已经办完,这万花深潭又不是我的地方,若是待久了,只怕在场的兄弟们不答应。”
众武侍面面相觑,无意瞥见花冬青的怒色,被迫将妒恨收敛些许。
花冬青两手叉腰,气势风范与之容貌极不相称,她几乎用喊的:“无论如何,你是唯一一个打败我的男人,既然败了我,你就该知道怎么做!”
沈翎埋头听着,愈发觉得花冬青的念白有点老套,说得当日就跟比武招亲似的。说到唯一一个打败她的男人……呵呵,估计她这辈子只跟越行锋较量过。
越行锋放下板车,摊手道:“怎么做?江湖什么时候有这规矩?”
花冬青轻笑道:“在般水画岭云间城,我就是规矩!”
沈翎心头一跳,隐约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貌似在那里听过……哦,想起来了。如此看来,这两人还算有点志同道合的苗头。
“可惜,我心有所属。”越行锋将表情凹得千般柔情,又郑重地重复,“我有心上人了。”
“什么?怎么可能!”花冬青顿时失色,“难道……是那个简青青?”
“她?”越行锋笑而不语。
“不对,那个女人说过终身不嫁。到底是谁?”花冬青抚上自己的脸,难以置信,“还有谁比我美貌,他会看上谁,看上谁……”
“就是他呀。”越行锋唇瓣一抿,勾勒出一抹邪肆诡异。
沈翎心底一咯噔,还没来得及抬头,铁罩被掀去,手被越行锋握了,霎时周身血液回流。
一只手、两只手,交叠,被一双大掌稳稳裹住……
下巴被他抬起的瞬间,沈翎方觉情况非常不对,见他笑着凑上来,对他的意图不能再清楚。拼着最后的骨气,威胁他:“这是你自己的事,别拉上我!你要是敢亲,我就翻脸!”
越行锋笑意勐增,肆意道:“翻脸是吗?翻给我看。”
“你……”来不及了。
咽喉里逸出的一个音,轻易地,被他堵回去。他的吻,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唇瓣已有些疼痛,可他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作戏给一个女人看,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沈翎被吻得发昏,两手极力攀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坠下去,丢脸。
不过此刻百人围观,众目睽睽,该丢的脸,恐怕早已保不住。
终于获得一丝喘息,沈翎迷蒙着眼,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眼神,心脏不禁勐地一跳。
山间仅余徐徐清风,再也闻不得任何声响。一股彻骨之寒,适时地爬上嵴背。
沈翎将余光扫向花冬青,那张美得摄人心魄的脸,此刻扭曲到极致。偏偏是这么一张脸,沈翎默默看着,默默有两分惬意……不,准确来说,是得意。
花冬青气得说不出话,捂着胸口直喘气,憔悴道:“你、你居然……”
“我喜欢男人。”越行锋慷慨地承认了,顺势将沈翎搂得更紧。
“不可能!那个时候,你分明喜欢那个姓白的女人!”花冬青的步子有点踉跄。
“那时候她刚死了爹,我去送点钱而已。”越行锋搂了沈翎,柔声道,“翎儿,我们走吧。”
虽然感觉不太道德,沈翎还是点头:“哦。”
花冬青脸色煞白,缓缓迸出三个字:“不准走!”话毕,竟然晕了!一头栽地!
随行侍女赶忙去扶她,周围上百武侍持刀迫近,杀意更甚。
沈翎发现越行锋笑得很难看,弱弱问了句:“喂,还能走吗?”
越行锋干笑着:“你说呢?”
第94章 白吃白喝
皆因知晓越行锋“一剑绝景”的身份,花家的武侍不由心生惧怕。在花冬青意外晕厥之后,他们竟然只是围着越行锋二人,始终没能打起来。
就那样围着,你看我,我看你,对峙到天黑,也没半点动手的迹象。
倒是有人懂得待客之道,给两人搬了椅子坐着,可一群人围着两个坐着的人,场面十分尴尬。其中最为尴尬的,莫过于沈翎。
跟随越行锋四处行走,对江湖怎么也算有些许认识,尤其是对江湖中人的智商。
沈翎瞥着周围,拉了拉他的衣角:“喂,看他们有够笨的,你完全可以把他们打挂,然后走人,何必在这里坐着?这……都天黑了。”
越行锋显出几分倦意:“你就知足吧。好歹你坐着,他们站着。”见沈翎正瞧过来,眼里带了些质问的意味,只得轻咳两声,顿了顿才道,“不是带着一个你么?你也知道,这些人虽然略傻,但武功却不是开玩笑的。”
分明见他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沈翎暂且略过:“你的意思,是我拖后腿?”
“谁说不是呢?”越行锋轻笑着,直接在圆椅上瘫倒,“先睡会儿。”
“亏你能睡得着!”沈翎没某人的心理素质,强撑精神,时刻警惕。
花冬青的青砖水榭里出来个水灵灵的侍女,她朝围成一团的武侍一挥手:“让他进来。”
此时,越行锋已睡出鼾声,沈翎见几十号人看着,忙推了推他:“她让我们进去。”
越行锋眯着眼:“是我,不是我们。你在这儿等着。”
沈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越行锋对边上那群怂货说:“看好他。”
在某人眼巴巴的注视下,越行锋噙着一抹笑,步伐沉稳而不带丝毫怠慢,踱步进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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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冬青已然无恙,只是在榻上倚着,她一见他进屋,便道:“想不到,你没走。”
越行锋自发寻了椅子坐下:“堂堂花家家主用心挽留,越某岂能擅自离去?”
花冬青坦然道:“我不是家主。”
越行锋眉梢一顿:“你不是?莫非花家还藏着一人?”
花冬青没有回他的意思,另外浮出冷笑:“为何不走?难不成我那些人还能拦得住你?莫说是你,哪怕你多带几人,也未必不能离开。”
话到此处,花冬青眼中尽是痛色,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显得楚楚可怜。她温柔婉转地望着越行锋,似乎在祈求什么。
越行锋自是瞧见她的眼神,在鼻梁上一拧:“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再看也没用。我就是喜欢男人,就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
“越行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所谓的楚楚可怜,转瞬碎成渣,花冬青暴怒,“他是谁,你又是谁,难道我不知道?只要我派人去云间城报官,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好好说话,何必动怒呢?”越行锋两手一摊,“别说是报官,就算现在他在外边,你也不会对他怎么样。至于我为何不走,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不会让我走。”
“这你倒是清楚。”花冬青唇角勾起,很是得意。
“当然。花家毒术独步天下,我又有几条命耗在这里?这赌的是两条命,我怕输,所以不赌。这阵子,就麻烦你照顾了。”越行锋一席不要脸的话,居然被他说得很有道理。
“你也懂得怕?哼,照顾你,可以,只不过,外面那个……”花冬青说着,眼底骤然闪烁星火,双拳亦不由屈指而握。
越行锋察觉出异样:“你认得他?”
花冬青若无其事:“他么?他不就是早就在京城被斩首的”死人”?他留在这里,比你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