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沈翎憋出另一个字,后边一位眼白兄终是忍不住出手解穴。
“少主点了你的穴?”穆元有些惊讶。
“这你都看不出来!”沈翎喘息着,险些背过气去,顺道把掉出衣襟的指环拽回手里。
穆元脸色变了,属于南越王族的传世指环居然挂在一个外人身上!若非那位少主亲手所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将它轻易夺去?以如此重要的指环相赠,是何用意?
不止是穆元,那几位眼白兄同样惊呆了:“主上的……指环?”
穆元与众眼白兄跪地的一瞬,沈翎才彻底意识到这枚指环的意义:“你们这是干嘛。”
“见指环如见主上。属下穆元与影魅皆在此听命。”穆元低头道。
“听命?”沈翎眼光一闪,尝试道,“那我现在命你们带我回许州救人,可以吗?”
“只要公子告知少主现在何处,吾等自当相助。”
“呃,基本……就是救他。”
第89章 以人易人
听闻越行锋可能遇险,穆元即刻召集十名眼白兄随行许州。沈翎随即得知那些眼白兄,乃是南越王族宗室护卫:影魅。当年南越亡国后,便以穆元马首是瞻,直至今日。
影魅个个轻功卓绝,确是乐氏王族影卫所不能及。沈翎好说歹说,才以避免打草惊蛇为借口,说服穆元仅以一名影魅相护,潜入奚家。
入夜前,穆元已命众人将许州内外打探清楚,全城并无异动,连同奚家也是风平浪静。如此低调,这完全不似柴石州的作风。但若越行锋遇险,他必定留待奚家,静候沈翎。
一入奚家,沈翎立马弄出动静,引来众多家丁,以人海战术把那名影魅甩了干净。
随后,他只身一人四处转悠,全然看不出有什么风吹草动,说是柴石州挟持奚家父子,却不见半点蛛丝马迹。
沈翎寻思着其他可能,一个倒退,便让一只大手捂了口鼻,拖进一间小屋。
大手一松,沈翎便一脚踹过去,可惜落了空,脚底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巴,好在某个人影迅速凑上来扶稳:“小心。”
极轻的声音,令沈翎颇为安心:“越行锋?”
“我还以为是谁闹出动静,原来是你。说,是谁帮你解的穴。”借着月光,越行锋看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啧啧道,“要饭回来的?”
“你才要饭!”沈翎一抹脸上的灰,心底腾起怨念。要不是那个影魅的主意,他才不会抹一脸灰,真怀疑他们除了轻功这一优势,其余方面皆为糟粕。
越行锋敛袖替他擦脸,顺便在他脸上亲了亲:“他早就带人走了。”
沈翎皱眉:“谁?柴石州?”
越行锋点头:“嗯。奚长青说,那天奚泽送货出去,便再没回来,能带走他的人,只有柴石州。看来,他在茶摊留下那支笔,是误导你我回许州,他就能毫不费力地带走人质。呵呵,他倒是挺省事,只带走一个。”
想到柴石州城府甚深,沈翎不由心惊:“那他要我们回来做什么?他不是要我去换奚泽么?他这么一走,又会把人带去哪里!”
越行锋似乎不太着急,微微一笑:“他留话了,他回雁水。呵,劫天牢,果然是他做的。”
“雁水?雁屿门?”沈翎见他颔首,更是忧虑,“那个地方我听过,曾经的南伏王宫便在那里,听闻只能以船只出入,任何轻功都撑不到陆地。”
“不错。一旦他回了巢穴,被动的就是我们。远离京城,你也很难找到帮手。何况,你的身份,是个死人。”越行锋再次点中重点。
对,他是死人。因为是死人,所以无法利用自家身份调兵救人。柴石州够聪明。
沈翎紧蹙的眉梢,倏尔舒展:“有了!这回我们有帮手!”
轮到越行锋皱眉,他好似感觉到一丝不祥,唇角勾起,却有点抖:“什么帮手?”
沈翎知道他特烦南越穆元那些人,声音一弱,不免心虚:“你刚才不是问,谁替我解的穴?就是那些眼白……不是,是影魅。穆长老带人找到我,后来就……”
越行锋笑得万分勉强,余光已捕捉到几分光影:“你别告诉我,是他们带你回的许州,甚至把你带进来。”
“没事,我已经把人给甩了。”沈翎瞅见门外立着几道人影,顿时结巴,“没……甩掉?”
“很明显。他们围上来了。”越行锋一脸无奈,摊手。
“我、我只是带他们来救你,怕那个柴石州会……”看他的神色,沈翎便知情况不妙,“都是我的错,现在还能跑吗?”
门外金光一闪,越行锋附耳道:“你说呢?如果能,我也不必一年到头躲着他们。”
沈翎正后悔着,身侧的门已被越行锋坦然推开。
穆元,果然在门外。十名影魅周围躺了一地奚家家丁,个个不省人事。
十一人,齐声跪地:“参见少主!”
闻风而至的奚长青,即面如土色:“恩公,你究竟是什么人?”
越行锋摆手道:“我?没什么,他们……跪着玩。”
*
最终认怂上路。难得见越行锋一脸愁云惨淡,若换作平日,沈翎早就趁机奚落一番,不像现在,呆坐在车舆边角,愣愣看他。
风吹着帘子飘开,沈翎见外头密不透风的阵仗,暗暗自责。若非自己考虑不周,贸贸然带了这群人回了许州,越行锋也不至于现在这副表情。
总想与他说些什么。沈翎就这么干想着,默默坐了半日。
不知何时,越行锋歪头看过来:“你不说话,倒有些不习惯。来,说两句听听。”
沈翎回过神,瞧他眉心依旧有些拧:“都是我的错。他们……会让你做什么?”
越行锋思忖片刻,深刻道:“记得之前与你说过,他们要我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比如,杀人。但那天穆元说的,你也听见了,大概就是那样。”
那天在禹州,说的是……复国?就是这两个字,乐子谦才不得不将多年好友赶尽杀绝。这不是平凡人能抉择的事,作为皇子,太多事由不得他。
沈翎自然明白此事何其凶险,以大崇目前国力,周边没有一国能与之相抗,当年西临意欲复国而败于沈翌,便是最好证明。
恰好瞥见窗外的穆元,沈翎担忧:“真的不能逃吗?”
越行锋沉吟道:“逃,是必须的,且得在那之前,趁乱逃。”
沈翎不解:“什么在那之前?”
越行锋凑过去,低声道:“自是抵达雁水之前,穆元已应允先行雁水救出奚泽,而后再前往南越旧城。如我之前所说,你我绝不能入雁水之境,即便有前王族影魅,在雁水那地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搞不好一帮人还得陷进去。”
沈翎想了想那群影魅的智商,赞同地点头:“怎么趁乱?做之前,记得说一声。”
“这是小事。”越行锋弯了手指,在前额抠着,“唉,现在最最关键的,是如何去找那个人。想到这个,我就头疼。”
“那个人……”沈翎忆起他方才的表情,不由沉下脸,“喂,你刚才那副样子,难道是为了什么那个人?”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难不成外头那些人值得我头疼?”看沈翎一脸忿恨,越行锋笑着将他搂了,五指成梳,揉得他静下来,“听奚长青说,奚泽曾在行商时认了一个了不得的干姐姐,只要寻到她,救人根本不成问题,更用不着我们出手。”
沈翎觉得此事太费周折:“拖延这一段时日,那货该不会撕票吧?”
越行锋略显鄙夷:“还要我说多少次,柴石州的目的是你,他对奚泽没兴趣。”
沈翎暂且信了他的话,顿时对“那个人”愈发好奇:“你说他那个厉害姐姐是什么来路?”
越行锋忽然面露难色:“总之……是很厉害的角色,很恐怖。”
“有多恐怖?”
“不屑阆风盛会,不屑夕照月宴,几乎是圈地自成一家,朝廷也看着没辙,你说呢?”
“雁屿门挺倒霉的。”沈翎脱口而出。据他所知,雁屿门数百年来就没转过运。
“很对。”越行锋叹道,“他们绝不会想到,那个人会认奚泽当弟弟。”
话虽如此,沈翎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丝毫轻松:“那个人到底是谁?”
越行锋愣了半晌,貌似痛定思痛:“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
正当沈翎把耳朵拉得老长,车驾突然震得停下,帘子被一抹金色撩开。
穆元站在车外,肃然道:“沈公子,请下马车。”
沈翎扫兴道:“又想怎样?”
穆元道:“吾等寻得另一辆车驾,现请沈公子过去。”
沈翎觉得奇怪,随口说了句:“我在这里挺好的,再换个车驾,也挺麻烦。”话毕,他勐然发觉穆元的眼神有点古怪,不由朝越行锋那头一瞄。
越行锋不动声色,却是一副很懂的样子,抬手招唿沈翎下车:“你放心去吧,听穆长老的话,我晚些去找你。”
忽然间,越行锋尊称穆元为“长老”,虽合规矩,却不像他,莫非暂时不能逆那老头的意思?
见越行锋微微颔首,沈翎只得从了穆元的意思,转身移步去后边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