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关于对方战胜影八影九的事,影卫营影卫与他们准卫泾渭分明,他们没有资格观看统领对影卫的校考,焉知不是影卫营为了讨好皇上,做了手脚?
杨淳提着剑,笑意盈盈,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自信的,自认除了让他暗恨的宋琦,还未遇见过敌手。
影七走在最后,把剑鞘拔起又套上,并不担心赢不赢的问题。
他今天能来这里,可以说是被皇上赶出来的,今日威武将军拜见,皇上于太初殿和其商谈国事,他因资历尚浅,尚不能入殿,只能守在殿外,但皇上不允,派人叫他离开,只说不想看见他木头一样杵在殿外,又不准他回雨霖殿。
影七盯着太初殿上百台阶数了三遍,在看到轮值的影一奉命过来赶他走后,幽幽看向对方。
影一一顿,认命般轻扯着他颈后领子走向一边,低声道:“陛下要你离开你就听话,”影一看影七,见他纯粹干净的黑眸里一点情绪都藏不住,不由叹了声,解释道,“威武将军不喜三皇子,陛下故意在对方面前提起你、‘宠’着你去玩,这是以退为进,两军交战的谋略,知不知道?”
影七抱着剑,侧头,想起威武将军乃何人了。
那位便是大将军手下极力反对南楚联姻一事的主力者,大将军之后,威武将军兵权在握,因与大将军情谊深厚,深恨少将军“叛国害父”行径,因着皇上放少将军归国一事,对一向忠心的皇上已经有了不满。
陛下今日之举,正如影一所说,许是以退为进,来安抚威武将军。
“想明白了赶快走,随便去哪玩,不过不要出宫。”影一挥手赶他,严肃道。
若是影六在这,估计要嫉妒得哇哇叫起来了,有了少将军替身这一身份,只要影七不出大错,今后就无需担忧前程。
但替身又是那样好当的吗?
影一凝眸看向高高宫墙,沉默不语。
影七木着脸离开了太初殿,因不知道去哪里,便下意识走到了准提宫。
没想正碰上准卫训练,影四也在。
还被人提剑挑战。
与他一处并肩走的影四察觉到身边人的冷冽气势,抱着剑默默离远了一点。
他可是见过影七在伤还未好时与影一影六切磋的,连他们之中武艺最高的影一也不过堪堪和人达成了平手。
如今这家伙伤好得七七八八,只怕打起架来更不要命。
东南练武场上,影七剑鞘顶开杨淳指过来的剑,环视围观众人,冷声道:“一起上。”
虽然皇上叫他出来“玩”,但他毕竟在职,威武将军离开后,他还是要回去的,影七又看了眼日晷,见针影即将指向正中,对着挑衅他的人便有些不耐烦。
“你——!”
杨淳忍不住低叫了声,一张脸上终于没了笑意,喝道:“狂妄!”
说罢,率先出招。
影七心里隐隐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大碍,解决了这个,下面的总有机会。
太初殿。
离行瑾坐在上首,手指点在折子上,沉思片刻道:“边关盐运一事先放放,你看看这个。”说罢将另一奏折甩过去。
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的威武将军目光炯厉,快速扫过奏折,拱手,不卑不亢道:“西岭王抗寇有功,西南由此平定数年,功不下大将军,既请旨回朝安顿年迈老母与柔弱妻女,陛下不若应下,静观其变。”
百周以孝治天下,西岭王找了个离行瑾不能拒绝的好理由。
“可他是太后庶弟。”离行瑾居高临下看向威武将军,目光幽深:“顾卿何想?当真以为太后和西岭王,再加你威武将军,便可威胁于朕?!”
“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爱卿怨气举国皆知!”
威武将军迅速跪下,沉声道:“陛下,他是南楚三皇子,若没有他,大将军不会死!”
“我百周十万铁骑,从来是陛下亲军,大将军若堂堂正正战死,我等绝无怨由!”
换句话说,若离行瑾执意要与南楚联姻,皇上亲军一说,便要打了折扣了。
这是□□裸的威胁。
“啪!”一声,杯盏坠落的声音让在外殿候着的李公公心肝剧颤,忙叫了一内侍过来,附耳道:“去,找几个机灵点的把殿里的碎东西收拾了,莫叫陛下伤了脚。”
那内侍满脸害怕,明知李公公是不想进去触陛下和威武将军的霉头,也不敢反抗,低声应了声,带人悄声从旁门进了殿中。
不一会儿,李公公不出意外听得里面传来了怒骂声,刚刚进去的几个内侍手捧着瓷器碎渣,满手是血的滚了出来。
李公公凝神听着殿内动静,没再听到怒喝声,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忍痛的内侍,轻声道:“哼,还算有点用,下去把爪子清理清理,一会儿去总管那领赏吧。”
内侍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好事等着自己,顿时由悲转喜,对着李公公千恩万谢的走了。
离行瑾怒气被几个不长眼的内侍散了些,冷静下来,却对威武将军先前谬论不屑,冷道:“旁人不知,你威武将军当时就在战场,难道看不清楚?”他压低声音,“大将军之死到底为何,你比谁都清楚!”
世人都言当时大将军在得知养子为敌国皇室遗孤时,果决下令,当场命下属擒拿敌子,压于牢中,着亲信看管,是为牵制敌军。
但只有熟知大将军为人的人知道,那不过是兵荒马乱下对宋琦最好的保护。
至于后来,大将军为稳军心,亲自带伤对敌,却被敌军将领所伤,意外死于重伤,世人都以为其是被宋琦一事所累,不得不带伤对敌,因此战死。
只有知情人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大将军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当时,宋琦逃开亲信看管,誓杀南楚将领,却被百周兵将暗算,大将军为护子,因而被忠心自己的下属误杀而死!
“万箭穿心,”离行瑾一字一句,直直刺进威武将军冷硬心肠中,也刺得自己痛不可当,“宋琦何错?他为你们取南楚将领首级,回来面对的却是数万铁矢!”
“你们的大将军,是你们自己害死的。”
于此同时,准提宫练武场,一剑挑花了对面准卫的脸的影七眼睛蓦然一痛!
血,漫天血雾,覆在人脸上还残留温度的鲜血。
脑海中出现了一双血肉模糊的、眼中留着血泪的人脸,那是——!
第7章
“影七!”察觉出不对,影四迅速飞身到他面前,握住他抓向自己脸的手,“你怎么了?”
影七头痛欲裂,无数翻飞的血雾在脑海中疯狂叫嚣,急速汇流,汇成一只只急速而来的血箭,转眼弥漫成一张巨大的血网,将血肉模糊的人影笼罩其中。
那是谁?为什么看见他,他心口会疼到要炸开了。
影四还是第一次见影七疼成这样,他看向杨谆,面瘫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冷色:“你做了什么?”
杨谆捂着满脸是血的脸,闻言差点维持不住形态。
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还被那家伙挑花了脸!
杨谆面容一阵扭曲,牵扯伤口,顿时阵阵剧痛传来,不由越发咬牙切齿,好一个传闻中护短的影卫营!他今天算是见识了!
杨谆提着剑,捂着伤口,恶毒目光射向半跪在地上的影七,恨不能一剑将人筋骨挑断,好废了对方一身武艺。
影卫营果然卧虎藏龙,不过区区一个影七,居然有这样高的武功!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无端端的自残起来了。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怎么回事?还打不打了?”
“这算谁胜谁负?”
不过没人再敢轻看影七,杨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可不是装饰用的。
若是对敌,只怕对方早死了千百遍了。
只是武者切磋规矩,一人倒下十息内不起方可算输,杨谆还站着,大家也不能说他输了。
听着台下你一言我一眼,杨谆立在台上,被血糊住的一张脸青青白白,好不难看。
但他怕打下去也是输,笑得同样难看,道:“七卫是身子不舒服?那今日便算了,来日谆再领教七卫武艺好了。”
影四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再质问杨谆,只禁锢住影七的双手不停低声道:“放松,放松!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否则我只能把你打昏了。”
“不,”影七低喘了声,拼命暗示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等终于缓过来后,他撑剑站起来,忍着眼睛和头部的刺痛,努力让自己正视杨谆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再来!”
他无法忍受自己居然会害怕人脸上的血迹,作为武者,不能见血,这是耻辱。
台上台下皆是一静。
影七回太初殿的时候,正赶上威武将军从殿中出来,影七半弓身退让,对方冷着一张粗狂的脸与他错身而过。
影七直起身子,正要离开。
“站住。”
影七站住。
一双深厉的褐瞳撞进他的眼中:“影卫营卫七?”
“是。”
影七被他煞气丛生的目光打量,垂眸,不为所动。
威武将军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赞了一声,能禁得住他这么看的,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