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行瑾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影七感觉如何?”
“朕很舒爽。”他道。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被他压在怀里,无法反抗,任他为所欲为,单是想想,离行瑾就要受不了了。
两张脸咫尺之距,鼻间若有若无地相触,只一点,那紧抿的淡色薄唇就能被送到他的口中。
这亦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距离。
曾经那人离他越近,他便越害怕捅破心里的那层纱。
“阿琦,你知不知道,朕可以对任何人残忍,唯独对一人不行。”
他试过放任那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在越来越无法掩饰的刻骨欲望中强自粉饰太平,忍着发疯的念想继续做那人的君主、挚友、兄弟。
他以为自己的隐忍终能换来那人的回头,却在听闻对方终是不管不顾上了战场的一霎那心如灰石。
一次次,热血沙场和寂寂深宫,那人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总是背对他,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
有时候恨得狠了,他又开始恨当年,恨当年那个趴在深宫墙头,对他笑得可爱的总角幼童,恨那个一日日像野草一样闯进他灰暗人生中的小少年,恨那个总是静静立在朝下,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他的青年。
可放不下。
那人是他的心头血、眼中珠,纵使再恨,战场上的一点风吹草动传到耳中,他便克制不住地软了心肠。
他没有办法。
然而也许是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那些时日他总也睡不好,每每入梦,梦中所见都让他大汗淋漓、心慌意乱。
他再也无法稳坐深宫,他开始暗中图谋,计划亲征。
那人南楚三皇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点兵试马,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很平静,甚至有种隐秘的窃喜、报复的痛快。
他恨他所谓的“战神”称号,恨他因为一个虚名多次马革裹尸,次次抛却身后人。
而如今那人一身狼狈,被他最爱的百姓口诛笔伐、驱逐害怕……
当神坠落,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个名字所带来的一切,化为尘埃、蝼蚁,他也终于可以将其肆意把玩在手心。
他想,只有这样,他心中的恨才能消失。
到时候,站在那人面前,他要亲眼看他取悦他、奉他为唯一的救赎。
然而当他千里奔袭,以为终于可以冷眼看对方如何狼狈时,那人却消失了。
像无可捉摸的空气,再一次消失在他面前。
一瞬间,他看到人影倾斜、烈日当空,看到离他最近的武将满脸鲜血,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唇间温热,他下意识摸了摸,才知道血是从他口中喷出的。
那之后,如果不是……他已然要被这人折磨疯了。
再次见到人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脾气都没了。
在未舍得动真之前,他反被他的烈马驯服了,爱恨皆是折磨。
既如此,那便陪他一起坠入深渊。
烈马难驯,可他的马驹失了记忆。
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来日方长,他要眼前人一点一点走进他亲手织就的网中,陪他共沉沦。
琦与七谐音,影七以为皇上又在透过他思念故人,那眼中浓烈而复杂的爱恨交缠竟让他有些失神。
到底是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让高高在上的帝王对一个人入骨难忘?
影七不知道。
感受着心脏处一如既往的平稳跳动,他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陛下圣明,凡事自有决断,无需理会他人。”
“哦?”离行瑾一笑,情绪转瞬收敛得干净,定定看着影七,道:“朕为了一己私欲,血洗两朝元老钟太傅全族,可有话说?”
影七一愣。
离行瑾哈哈大笑,像捉弄得逞的孩子,捏了捏影七挺直的鼻子:“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朝野上下皆在背后骂朕暴君?”
他点点头:“暴君好,朕既是荒淫无度的暴君,”大手将人的手腕抓得更紧了些,离行瑾凑近影卫的耳朵,在对方白里透红又带点小肉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危险笑道:“是不是该对朕的影七任性妄为一番?”
“最好比身上的伤更痛一些,才能让影七长记性,可对?”
影七全身一颤,如被电击。
敏感的耳朵被温热柔软包裹,继而被硬物撕磨、吞咽,可怕的力度让他有种即将要失去耳朵的感觉,甚至于整个人被拆之入腹。
从来没有过的热潮无端从下腹升起,流窜至上身、臂膀、腿下,让他紧绷的双腿也开始支撑不住地发软。
恐怖的感觉遍布全身,失控而危险,仿佛整个人都不再属于自己,轻易便能被杀生予夺。
很快,他便发现这不是错觉,游走的大手肆意妄为,将他的衣衫一一挑乱。
“陛下!”他下意识反抗起来:“属下知错了,请陛下……”
影卫声音发颤,带着毫不自知的些微软弱。
似乎透过那纠缠不休的耳舌看透了影卫的心思,来人低低闷笑,却不放手:“嘘,你听。”
影七颦眉,已经无力去思考其他,喃喃道:“什么。”
“傻影七,外面有只老鼠。”离行瑾眼中厉光闪过,见怀里的人很快便乖乖的不再反抗,转瞬又笑得温柔:“乖,再等一会儿。”
等窗外轻如鬼祟的声音消失,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传来,离行瑾似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了他,“今日惩罚就算了,再有下次,”恐吓般轻弹了一下被他舔舐得艳红的耳朵,“就真的不会再放过你了。”
他刚刚已经趁机看了影卫的伤口,除了那道让他刻意去回避的“战”伤,其余倒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身上有些浓的血腥味,大约是沾了旁人的血。
想到这里,离行瑾自嘲了一下,嘲自己紧张过度,都有些犯傻了,这人是个好武的,又极有天分,做他的影卫副统领时便已经打便大内无敌手,两年过去,只怕更厉害了些。
耳朵被弹得有些疼,那种被瞬间击中的感觉还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之中,影七直觉危险,忙点头。
他如果知道自己隐瞒的后果也依旧是被……一定不敢再动小心思。
这时几名宫婢端着膳食垂目走了进来,将饭菜一一布好,又无声鞠躬退下,如果不是细看之下发现她们的眼光好似不经意瞥过自己和皇上,影七还当看到了一群暮年女子。
因自来便没听到她们言语,人走后,影七眼光忍不住追随那几个背影了一瞬。
离行瑾拿起玉箸,重重敲击在盘上,见人回神,瞥了他一眼,才冷然道:“朕不喜多舌之人,有些人既然替朕做好了一切,朕不收下,岂不是辜负老人家的好心?”
影七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太后。
大概是被慈晗宫的老鼠弄得有些扫兴,离行瑾此话过后便不再多言,只道:“先用膳,然后从今天开始,随朕左右,开始做起居注,另加六艺学习及考校。”
影七惊讶。
他刚刚被任命随侍帝王,资历尚浅,按理说是没有资格马上被授六艺,接触外朝政事的,他本以为这些事起码要再等几个月,等他正式通过考验期,才会接触到。
等他想起雨霖殿的特殊之处,又有些了然了。
全然没曾想过,规矩是追着他改的。
他对自己替身的身份还处在隔雾看山的阶段,如果不是离行瑾时常做出的亲昵姿态,他恐怕还当自己是个全无牵挂的小影卫。
离行瑾对此比他还要有清楚的认识,因此才趁着这人失了记忆,整出这一出替身戏码。
身为臣下,宋琦从来不会拒绝帝王的要求,如今眼中只有他的影七,则更加不会。
他向来擅长以小谋大,如果一个合格的理由就可以让他的阿琦乖乖听话,还可以挡去隐在背后的无数蛇鼠诡计,何乐不为?
至于影七的记忆,他自然是要的,帝师出身神医谷,又向来疼爱阿琦,如果他请出神医谷中人,影七的记忆九成会恢复。
离行瑾望着无知无觉一片纯然的影七,微微出神。
只要等到浮静城即将到来的诡谲云涌结束,他的影七真正属于他的时候,他会告知帝师影七的身份,求对方出手。
用膳过后,离行瑾命影七躺在榻上,冷着脸为人上了药,在影卫的再三保证下好歹缓了脸色,正准备为他讲解学习事宜,简单布下功课,便被宫婢通知,影卫统领在外求见。
雨霖殿禁外人,宫中无人不知,皇上在雨霖殿中的时候,便与就寝无异,任何人没有要事不得打扰。
从前有宋琦做副统领的时候还好,至少能走点副统领的门路见到皇上,还能不招致皇上的打骂,如今故人不再,便是真的没人敢轻易求见了。
便是总统领都不例外。
如果不是当真有要事,还事关那位从前的影卫副统领,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总统领也不愿意来。
是以当看到影七出雨霖殿,走至他面前时,总统领都没反应过来。
他皱眉道:“你怎会在此?”
影卫随侍某殿,必先从外殿做起,外殿、中殿,再至内殿,起码一载之久,他所站之地已是雨霖殿内殿,影七刚来,虽雨霖殿内外一直无影卫在,但也无论如何不该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