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延有些慌了,色厉内荏地朝晏沉喊道:“你当真不与我回去?”
回去?笑话?跟你走还回得去吗?肯定半路就要被弄死了呀!
“上官大人,在国家存亡面前,我个人生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非我怕死不归京,只是这落月关不能一日无将,待我将桑莱大军赶回他们的窝,我自然会回京向陛下请罪,届时如何发落,我必无半分怨言。”晏沉慷慨陈词,“但是现在,我不会离开落月关一步。”
众将士心中默默为他们的晏将军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对将军的仰慕之情更盛了。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上官延道。
晏沉眉头一条,一脸吃惊地看着上官延:“大人欲做什么?”
他这一问,落月关的将士们纷纷举起了武器,防备地盯着城下的那一万精甲,心都凉了,他们为大顺鞠躬尽瘁,现在却要卸磨杀驴吗?
上官延又气又恼,却不想真与这些人厮杀起来,只是宣帝交代他的任务他也不能不做。
“这么说话挺费劲的,上官大人,我们不妨坐下说?”晏沉问。
“……”
众人:坐、坐下?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上官延与晏沉在落月关的城门前盘腿而坐,中间一张小方桌,桌上温着一壶酒还有两碟点心。
晏沉的人退居城内,上官延的人后退半里地。
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那就更没人能听得见了。
这一场和谈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黑,城楼上亮起了火把,苏淮遥遥看着他们举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晏沉起身朝城楼上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没一会儿城门打开,上官延也朝自己的队伍抬了抬手,一万精兵浩浩荡荡进了落月关。
直到夜里两人都躺床上了,苏淮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来到落月关仔细算算其实也没多长时间,甚至还不满一个月,但他却觉得时间漫长而难熬。
“哎……”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却吵醒了身旁的人。
晏沉半睡半醒间,伸手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转醒:“怎么还不睡?”
苏淮睡不着不仅是因为感慨,还因为……好吧,他承认他脑子有时候是不那么灵活,从上官延进关以后他就想问晏沉究竟跟那人谈了什么,让他答应援助落月关退敌,但鉴于之前这家伙对自己智商的无情嘲笑,他还是忍住了。
“没什么……”苏淮讷讷道,没办法,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十分要面子的苏公子。
晏沉不知是不是笑了,轻哼了一声,在他颈子边蹭了蹭:“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问就问吧!”
苏淮有点儿恼火,这家伙明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不说,非得让他拉下脸问,当真过分。
“我不问你就不知道自己说?”苏淮咬着牙忿忿道。
“是是是,是我不对。”这回晏沉是真笑了起来,然后在苏淮准备打人的时候掐准时机止住了笑,有些感概道,“上官延其实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至少……对大顺还是忠心耿耿的。”
第100章 成何体统
苏淮没有反驳晏沉的话,即便他十分讨厌上官延,也不得不承认晏沉说的很对。
至少在大是大非上,上官延一颗心还是能摆正的。
“燕向楠的目的就是让我没有机会襄助燕知舟,所以把我限制在落月关,依旧可以达到目的。而且还能保证落月关的安危。”晏沉闭着眼睛,声音有些慵懒,但听得出来十分放松,“上官延答应与我一道对付桑莱,我许诺只要退了敌我便跟他回京领罪。”
苏淮反应过来,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的狡猾。
上官延以为自己拖住了晏沉,实则是被晏沉拖住了。
待他们打败桑莱的时候,恐怕燕知舟早已打到了朔京城。
上官延扎营落月关以后给宣帝修书一封,将这里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决定一一告知。
宣帝大怒,这个上官延也是个不靠谱的,让他除掉晏沉,现在倒好直接跟人抱团成一伙的了。
而且丰澹那边最近似乎不太平,甚至他派出去的人在丰澹发现了燕知舟的踪迹。
自从锦城挖出了那块儿刻着字的巨石之后,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上官延领了京城一万精兵离开后更盛。
等到燕向楠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恍然自己似乎是中了圈套。
“来人!”他猛地大喊。
“皇上。”外后侍候的小公公闻讯而来。
“着人快马加鞭去落月关传朕口谕,命上官延带着那一万精兵速归,片刻不得耽误。”燕向楠呼吸急促道。
“是。”小公公见状,只道事态紧急,忙下去办了。
可惜,这位宣帝陛下回神得太晚了,传口谕的人刚至落月关,燕知舟已经率着他集结的人马攻进了朔京城。
“这是你和七殿下早就计划好的!”发现被算计了的上官延拍案而起,怒目瞪着眼前泰然自若冷静到了极点的男人。
晏沉掀起眼皮看他:“上官大人这话从何说起,七殿下远在丰澹,我跟他又谈何计划?”
“你……”
“况且,现在陛下招你回京,我也没说不让你走啊!”晏沉又道。
这话可不就有点儿气人了嘛!
“只是,眼下落月关这个情况如果上官大人放得下心,那就尽管走吧!”晏沉说。
现在的桑莱大概是已经抱了玉石俱焚的必死决心了,最近几次叩关,用苏淮的话说,那就跟疯狗似的,完全没个章法,可越是这样摸不准的打法才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晏沉这算是抓到了上官延的七寸,他明白这个男人绝不会在此刻让大顺因他陷入危难。
“大人要走,现在就可启程。”晏沉也站了起来,与他对视着。
上官延瞪着他半晌,最后恼火地在桌上狠狠砸了一拳,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燕向楠坐在朝殿上,灵魂出窍一般,听着守卫前仆后继来报反贼的情况。
“报~启禀皇上,反贼已经攻进乾坤门了。”
“皇上,反贼已经攻进凌霄门了。”
“反贼已经攻到朝殿外了……”
朝臣们早已乱做一锅粥,哪里还有平日里上朝时庄重的样子,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他们倒不是怕这群反贼,毕竟燕知舟的队伍在攻进朔京城的时候,连守城的都没杀几个,更不要提无辜的百姓了。
他们这些无辜的朝臣就更不用说了,相信燕知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
他们窃窃私语的不是怎么为现在这位皇帝出谋划策,而是在操心自己的仕途。
一直以来站在燕知舟那边的还好,甚至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当初那些为燕向楠摇旗呐喊的就忍不住惴惴不安了。
宣帝禅位于燕知舟的事传到落月关的时候,落月关也迎来了桑莱的求和书。
这个懦弱的小国家被人当工具使,耗尽了兵力财力不说,最后还一败涂地,幕后黑手霄国会如何对待它可想而知,不过,那都不是晏沉他们该去操心的了。
镇国大将军凯旋,百姓夹道欢迎,到宫门口的时候燕知舟率着文武百官在青龙门外早已等候多时。
苏淮骑马跟在晏沉身边,看着那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身披黄袍头戴珠冠立于百级阶梯之上,端得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实在是有些感慨。
茫茫岁月,往事如烟。
镇国将军的庆功宴办的声势浩大,让所有人都看出新帝对这位年纪轻轻便已是三朝元老的将军有多么器重。
晚宴过后,晏将军被留宫中,苏淮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着实尴尬,无官无职,蹭一顿晚宴已经是非常不妥的了,于是决定先行离开。
“去哪儿?”晏沉拉住他。
晚上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就连晏沉这个从来都保持头脑清醒的人,此刻眼中也泛起了丝丝朦胧。
“皇上留你不是还有事么,我困了,先回去休息。”苏淮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瞪了他一眼,“顺便去看看阿柳他们。”
阿柳?阿柳是谁?
晏沉差点儿就问出口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的将军府还有一堆莺莺燕燕呢!
燕向楠现在被囚禁了,那群人也该放他们自由了。
“明儿我就把人都送出府,你先别走,皇上有礼物要送你。”晏沉在他手上捏了捏。
“他有礼物送我?”苏淮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跟晏沉一起去了御书房。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苏淮都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两人并排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路上,晏沉被他踩了好几次脚。
“你掐我一下。”苏淮边走边讷讷道。
“舍不得。”晏沉说,“亲你一下倒是可以考虑。”
苏淮一脸嫌弃扭头看他,可惜天太黑他啥也看不清:“你一天天都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有吗?还好……嘶~疼。”晏沉冷不防被掐了一下手臂,喊了一声。
“真的不是梦。”苏淮心满意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