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车夫一看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马车便瞪着眼睛朝简竹吼道。
简竹最不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方才还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这会儿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苏淮掀开帘子,借着马车上的风灯往外看了一眼,其实他酒还没完全醒,光线不够亮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这会儿要是有人上来挑衅,他是压根儿懒得跟人讲道理的。
“简竹,跟人道歉。”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简竹战战兢兢:“对不……”
“道歉?知道我这车里坐的什么人吗?”暴脾气抢白道。
“没兴趣知道!”苏淮闭了闭眼,“既然不让道歉,那就让路。”
“嘿,你小子……”
苏淮眼睛一眯:“你再罗嗦一个字,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此时他的神色有些骇人,不耐烦、恼火……
“你……”
“行了,走吧!”
外面的人理论了半天,对方车里的神秘人终于露了脸。
好巧不巧,还真就是苏淮认识的。
那人的脸在苏淮醉酒的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才对上号,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只是看了个大概,但这人的鸟样就是他全瞎了也能认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准驸马爷啊,那我可真要跟您赔个不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还请不要与在下计较!”苏淮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一番作低伏小的话,硬是让他说的十分膈应人。
准驸马爷脸色不算好看,只松了帘子,隔开视线。
“简竹,我们走。”苏淮脸上的笑意一收,尽剩冷淡。
“是。”
简竹驾着马车绕开那个车夫,沿路返回。
可惜的是,一路上都没碰上晏沉,直到马车回到方才苏淮抱树狂吐的地方,也不见人影。
“公子,他不会走丢了吧?”简竹有点儿担心。
“不会吧,看着他也不像个傻子啊!”苏淮说,“罢了,这可不是本公子丢下他不管,是他自己跑丢了,我们回府。”
“真、真不管他了?他这昨儿才来到朔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欺负了……”简竹还试图劝说。
他被欺负?一人撂倒四个,他能被欺负?能欺负他的大概也就是那个趁其不备绊倒他的石头了。
“那……再找找吧!”苏淮想了想,万一真把人弄丢了,回去少不了被老头子一顿唠叨。
第14章 夜遇大雨
晏沉自从撞见了那个姑娘,便迈开腿匆匆离去,脑子里有些混乱,根本顾不上自己行走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错路了。
四处一瞧,路上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想要问路都不知该找谁,而且天看起来似要下雨了。
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刚找到一个破庙,外面便噼里啪啦下起了雨,他找了个还算避风的角落蜷缩了起来,这种环境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绕了好几条街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呼呼的夜风夹杂着夜雨噼里啪啦砸在那车顶上,让里面的人更加焦躁。
苏淮这会儿算是完全清醒,“瞎”着个眼撩着车帘四处指挥:“那边那边,去那边看看!”
“没有啊!公子。”简竹的眼睛都被雨打的睁不开了。
苏淮探出来的半截身子也湿透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让我逮着他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从小到大,还没有谁能让他这么狼狈过。
“公子,我还是先送你回府吧,一会儿该生病了!”简竹有些自责,要不是自己一直在那儿劝说,公子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雨在街上乱转。
“回什么回,都已经这样了,赶紧把人找到再说。”苏淮道,他真怀疑简竹跟那泥猴子才是一伙儿的,要不然能尽干坑自己的事儿?
要说相府大公子彻夜未归那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这一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直到第二天天刚微亮,大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管家打着哈欠一开门,发现孤身一人形容狼狈的晏沉时,这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晏沉在破庙里睡了大概两个多时辰,就听见外面有零零碎碎的声音,大概是出早摊的。
脑袋有些重,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染了风寒。
真是,来到这朔京身体都变得矫气了!
强忍着不适,一路问一路走,总算回到了相府。
“晏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大公子呢?”管家忙将人迎了进来,关切道。
晏沉眉头轻皱:“大公子还没回府?”
“没有啊!你们不是一起出门的吗?”管家也懵了。
此时,正巧苏璋洗漱完毕,迎面撞上,几句询问便让苏丞相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小畜生定是故意丢下你自己不知道浪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我今天回来不打断他的腿。”
晏沉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苏伯伯和苏淮关系并不太融洽,但好歹是父子,真要打断腿,未免也太严重了。
管家见他神色凝重似有担心,忙小声解释道:“不必惊慌,大人也就说说而已,真要打断腿,大公子就是长成蜈蚣腿都不够用的。”
听他这么说,晏沉总算放心,回到墨竹院的时候还专门去苏淮的房门口敲了敲,不过看样子,人确实没有回来。
简单洗漱了一下,喝下厨房送来的姜汤,他便裹了被子闷头睡了过去。
这里就有这点好,累了、困了、病了可以倒头就睡,不像以前,哪怕是病的快要死了,只要还能爬起来,就必须干活儿!
在那儿,那些监管者从未将他们看作是人,甚至连只猫狗都不如。
脑子里混混沌沌,晏沉这一觉睡的很沉却并不安稳,做了好多梦,梦到好多事,所有的梦最后定格都在一张男人的脸上。
是苏淮。
第15章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
“晏公子、晏公子你快醒醒,你快去救救公子吧……”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乍起,连带着自己半个膀子都被晃了起来。
晏沉睁开眼,就看见简竹一幅快哭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方才公子刚回府就碰见下朝回来的大人,大人一见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断公子的腿,现在整个府里逮人呢!”简竹边说边给他衣服,等他说完了,晏沉的衣服也穿好了。
“公子昨晚冒雨找了你一整夜,你倒好,还睡得着觉!”简竹心有怨气。
“他找了我一整夜?”晏沉道。
“是啊,要不然能现在才回府吗?”简竹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拉着他朝“大型卸腿现场”跑去。
苏淮从没这么狼狈过,淋了一夜的雨,整个人走路都打飘,晃一晃就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被他爹拎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是跑都不会跑,毕竟从十四岁开始跟老头子正面刚他可就从来都没有输过了。
不过今天不一样,身体状况太糟了,他甚至连躲都躲得很吃力。
“我说了,是他自己跑丢的。”苏淮一边跑一边喊。
“那么大一个人他能自己走丢?要不是你把人扔下,他能丢?”苏璋扶着廊柱堪堪喘了一口气继续锲而不舍,颇有今天不打断他的腿不罢休的气势。
“老爷,大公子肯定不是故意的,有什么事放下棍子好好说嘛!”
“是啊是啊,晏公子人没事就好!”
“对啊对啊!”
前面一个跑一个追,后面还跟着一群劝架的。
苏淮实在跑不动了,脑袋痛得厉害,全身跟要烧着了似的,此时此刻他最着恼的不是他爹要打断他的腿,而是他爹为了一个泥猴子要打断他的腿。
说来说去,最该死的还是那个家伙。
“嘭”
“操!”
苏淮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到拐角处,脚没来得及刹住,便与那边拐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更糟糕的是,他这往人身上一撞,泄了力竟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苏淮一身轻便的薄衫还是湿的,看样子果然如简竹所说,他们昨晚找了自己一整夜。
晏沉一把扣住怀里人的肩膀将人架住,透过湿濡得衣衫,掌下都能感受到这人灼热的皮肤,再看他那红的快要滴出血的脸,他就知道这人此刻定是病的不轻。
“你他娘的撒手……”苏淮看清扶着自己的是谁,气的恨不得立刻升天,更别说让他碰了。
“是你自己投怀送抱。”晏沉低声道,然后目光一闪看见追过来的苏伯伯,瞬间将人推到简竹手中,拦在两人身前,一脸真挚,“苏伯伯,大哥他好像染了风寒,还是先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吧!”
苏淮将他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这语气、表情的转换可真特么天衣无缝。
一场闹剧,总算在晏沉的劝说中暂时结束。
为什么说暂时呢?
因为苏丞相丢下棍子的时候,说了一句“你那腿我先暂时给你留着”!
苏淮被送回厢房躺在床上,在大夫还没来之前就已经闭了眼睛,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