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深入,后山景象越是心惊。看眼前劈山填海的场面,我简直以为我昨晚不是在自己所在的烟雨小世界里睡入梦乡,而是避入了另一个次元的山海洞天里闭关修炼了呢。这个凶手的结界造诣颇深,和二师兄能有一拼,我可怜的小师弟,怕是喊破了喉咙,该有多无助啊。
忽然想起小时候,六七岁的小石头,第一次跟着师父回山门,师父喊来我们一起认识。
从师父身后慢悠悠走上前,白底灰纹的锦缎,是不同于我们的精美的服饰,没多高的个子,背着灵气逼人的短剑,粉嫩的脸蛋,漂亮可人,就如他戴着的衔金镶玉吊坠,天生就温润华贵,让人怜爱,捧在手心就怕摔坏了。
小小人儿的小石头倒不怕生,有模有样地挨个给我们见礼,很乖的样子。唉,今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喊我黑话师姐了……
飞掠突进的杨皂言,忽然身形一滞,又腾地闪上一旁的树上,转瞬停在了一处树稍轻颤的枝头,她皱着眉头,向远处的舜怆崖遥遥看去,低声喃喃着:“怎么崖下的峭壁上,好像挂着什么布条在飘似的。”
又细细察看一番,虽看不清具体,但绝不是土石之色,更不是青翠草植该有的光泽。银白之色,在一片青石嶙峋映衬之中,愈发突兀。抖抖嗦嗦,随风招展,好像是腰带之类的条状,可能是护臂的绑带?倒是越看,越像小师弟某件常穿的外袍颜色。
那种悬崖之下,等闲之徒若想探险,飞身而上也要苦练几年功夫,就算小师弟的功夫还可以,挺身而下怕也不易。
若是大师兄他们倒是简单,但这么多年,只听二狗子闲来会喊着比试跳崖的下山速度,大师兄从来懒得搭理他,也不至于突然就允了,放着好端端的山路不走,非要在碎石杂树之间,纵身跳这么峡间之地。
但若是被敌人追得走投无路的小师弟呢?崖壁上有异常,杨皂言越是疾步登山而上,越是看出,像是有什么人搓着一路坠落下去了,折枝断石之痕,狰狞的血迹。
也许是情急之下,被堵住了出路,故而冒险跳崖破围,以至于衣服多有破损,刮得一身是伤,碎布缠那崖壁上了?
崖前,书写舜怆崖三个大字的石碑,已然成了几段碎石。杨皂言徘徊着,脑中有许多疑问?
现场脚印混乱,看鞋子大小,应该都是男子。可惜,后半夜山里有过微雨,冲淡了很多细节,否则倒是看着有些眼熟了。但,可以肯定,打斗之人,必定武艺不俗,甚至说,很惊人。
剑气斩断的石碑,杨皂言摸着光滑的断面,心底估摸着,大师兄的剑气,虽能做到如此,但是他即使教训二狗子时,出手也基本从不祸及周边事物,更不会搞出这么大的破坏。
若说是二狗子想做的话,那他略欠点火候,除非他功力近期有所突破了。
这切口如此细腻平整,必定剑意果决,可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像是只求一击之力,断然不留回防的契机。这样不留余地又恰到好处的剑法,不像是他。
薄哥那种傻憨憨,过犹不及的道理一直悟不透,被大师兄打击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学会力量凝练于一点。如果是明知道差距过大,不敌之下,只会爆发蛮劲,剑气削出的断口一定是惨不忍睹,就像他那爆裂如火的倔脾气。这剑意太冷静了,他做不到的。
这么正经地一分高低,还这么拼死的路数,从没见过,总觉得光是想象他破釜沉舟后,镇定地出招的样子,就怪怪的。
冷不丁就想起,后院那个直通山下的大洞……
薄哥刚学会一柱擎天,总是撺掇大师兄比试:“大师兄,不知道你一剑能有多大威力?不如你找个不碍事的尽全力砍下,咱俩比比看,看谁能砍倒的树最粗?”
水柳色衣衫的大师兄,只是看着二师兄,眉眼含笑,淡泊如书生。像文人墨客笔下的清风刚过后的峡谷绿竹,幽静隐逸,任二师兄叫嚣也不搭理。
二师兄拇指摩挲着冒着丝丝缕缕火光的剑身,白底的袍子上,枫叶纹的红纱在剑气的游弋下,绕着全身飘来荡去。见大师兄笑而不语,二师兄愈发来劲了:“要不这样,咱们去后院空地,就刺地下,你若是刺出的洞比我深,我倒立着在殿前溜两圈!”
“你回去再多感悟两遍,不好吗?砍光了院后的林子,到时四师叔云游归来,找不到山门。二师叔闭关出塔,怕是会认不得地方了。”大师兄话刚说完,围坐院内的吃瓜群众,哄得笑作一团。
一身黑色短打的杨皂言,捂嘴偷乐,恨不得就地打滚。银光绸缎漫山飞雪纹的小师弟,躲在杨皂言身后,笑得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菊花茶憋不住,喷洒当场。众师叔新收的师侄儿们闹着围坐一团,叽叽喳喳。
“你就会推辞,怕这怕那的。在空地上,向下垂直刺土。哎呀,你就算威力再大,也不会影响主殿建筑安危的。如何?如何?小师妹和大家可都看着呢。”二师兄踱步就晃过大师兄,拉过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中一个灰底白衣的小不点,拼命跟小师弟眨眼,要他配合自己。
小师弟看到二师兄那抽风到抽搐的眼睛,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又不能喷到二师兄脸上,生生把茶水吞咽下肚,呛得直咳嗽。
二师兄以为小师弟不搭话,是因为没看懂自己那都快眨成川剧变脸的眼色,干脆直接发问:“大师兄运尽全力的剑气,到底能多大神威,难道你们不好奇吗?是不是啊,小师弟?”边说边暗中发力,把搭在小师弟双肩的手,轻轻拧了一拧,见小师弟瞬间变了脸色,便低声凑到他耳边,语含威胁地要他帮腔。
此时瞬间黑色旋风刮过,杨皂言忽的站起来,一把拉回被二师兄捉去帮忙的小师弟:“别跟他瞎闹,大师兄的剑不用比,也知道比二师兄的强大多了。真刺两个大洞,也必定是云泥之别。他非要眼见为实,让他自己刺去。只怕到时让他知道什么叫班门弄斧,得羞愧地钻地洞里,不敢出来叫我们瞅见。”
最后两人在后院空地,一人一剑,直接捅出了两个相邻的深洞。
二师兄的洞深度其实算惊人了,但是和大师兄的洞比,真不深。倒是二师兄的洞宽度甚宽,洞口下十丈之内的洞内坑道,直径足有三尺,十丈之下的宽度不到一尺,一剑刺地的深度,最多也就十五丈。
杨皂言想到这里,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薄哥的剑气充沛,但为人粗犷,越是想要表现,越是控不住力道,真该庆幸他当时没轰出个天坑,把整个后院都直接平地降三尺。
大师兄的剑洞直径三寸,但深不见底。杨皂言和小师弟好奇,气灌剑身汇聚起耀眼的光芒,向洞内照去,目测至少三十丈,兴许有五十丈,捅穿了整座山脉也未可知。
那两个洞,最后终于在杨皂言和小师弟都学会一柱擎天后,陆续被打通成一个大深洞了,那时杨皂言想着作为一个秘密隧道,偷溜出山方便,就让小师弟在洞口种了些枝叶宽大的草,遮掩一番。
小师弟还打趣说:“以后二师兄再比试下山速度,就从这剑洞跳下去,肯定第一。”
……
杨皂言忽的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不知道小师弟此时在哪里,唉。”
劈掌削平的巨木像是巨人的梅花桩,倒下的树干没有小的,最大的目测有五人合抱。满地都是四散的,裂成无数块的东西,有数不胜数的碎石,也有零零碎碎的枝叶。
打斗的残迹随处都是,倒没见到那么大量的血迹了。
只看到少量零星血渍,这点血量,最多皮肉之伤。绝不是崖上那种,像是某人被断肢当场,四处喷溅的景象。
大致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和尸体。杨皂言片刻不停,立刻走到崖边,慢慢倾身。轻轻探头向下望去,只见崖下光秃秃的,只露出一览无余的石壁,石壁再往下十丈之外,石缝间隙偶有翠色,而距离崖边少说二十来丈则草木日渐浓密,隐隐在其中的深处的地方,确实是蹭着一条碎布,只要迎风的时候,就能明显的飘动,清晰的显现出来。
杨皂言趁着风起,凝视了片刻那个像是小师弟外袍的破布,被扯碎的边缘沾着血,参差不齐的形状。
杨皂言辗转两三个起落,攀着一处崖上茁壮生出的树枝借力,腾空越过时随手摘下布条,又落到低处的另一枝杈上,立稳脚跟后仔细看了看。
从局部结构看,布上有前襟的部分,能看出这是男子内衬的形制,一侧有蔓延而成的大片血,也有喷溅状的血渍。
没染血的部分是白底银纹江牙海水滚边的绸缎,果然和小师弟的那件外袍是一样的,相同的颜色,眼熟的纹饰,是小师弟的衣服!
杨皂言心里一凉,定住神深吸一口气。连续纵跃,飞速而下,几下就快到了崖底。正准备探查一番,誓要找到小师弟的遗骸,却一头撞见崖底蓦然就是一具尸体!
杨皂言刚走近那尸体,就突然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那是……那个人是……
待到她发着抖,用手轻柔地拂开死者的长发,让脸朝下的尸首彻底露出面容时,杨皂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了。惊愕、恐惧、错乱、不敢相信,一时间统统涌上心来,杨皂言几次张大了嘴,又两眼发愣地静静合上。终于,呜咽一声“天啊!”,然后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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