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俊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走出宫。
“我看,他是被抛弃了吧!”旁边的一个小太监戏谑道。
“大家有仇的赶紧来报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周围路过的太监们都笑起来。
李公公上前踹了邢俊一脚:“不要脸的东西!太子殿下的床你也敢爬上去?卖身求荣的家伙!呸!”
接着其他人也跟着来打他,有些有仇,有些没仇,只是没仇的大多想巴结李公公而已,或是想借机出口恶气,谁让你被太子看上,而我们没有被看上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邢俊抱着自己的脑袋,在距离宫门不远处被打了一顿。待那些人出完气,离开后,他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走出宫门。
他被太子逐出宫时,没有哭;他被众人群殴时,没有哭;可是,当他走出宫门时,看到某人的背影,眼泪却瞬间决堤了!
“欢迎回家。”严明迹向他张开双臂,温和地对他笑。
他站在原地,竟有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严明迹上前来,把他揽入怀里。
在温暖厚实的胸膛中,他的眼泪蹭在了对方粗布衣裳上,在对方身上,他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烙饼味道。他抬起头:“将……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本来出了宫想直接回军营的,后来路过你家烧饼铺,你爹娘问起你的去处,我没告诉他们。后来兰若夏的人给我传来消息说你今晚会被逐出宫,我就赶来接你了。”他指着旁边一匹气喘吁吁的马给他看,只见马鬃毛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棱骨上。
邢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一笑。
“没受伤吧?”
他摇摇头,然而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他体力不支,顺势倒下。胸前的剑伤本来已经止血了,因为今晚那事又裂开了,胸前的衣襟渗出了红色的血。
“还说没事!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去!不去!”
“怎么了?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能不去看大夫?听话。”
“我不去!回去止止血就可以了。”他很抵触去看大夫,怕被大夫看出其他地方的伤就不好了。
“你在怕什么?看你走路的样子,你跟太子的事多多少少我都能猜到,在我面前,不用掩饰……”
“将军,你不介意?”
“不介意。”严明迹摇摇头,“既然你不想去,那我们先回家。你爹娘还在烧饼铺等你。”
“嗯。”他任由将军抱着,上马。
*
回到南越,岑暮带着易朝去禁地,勒诗里拦住他:“殿下,你疯了!你真要用同生蛊去救他?”
“对。你们别拦着我。”岑暮坚定地抱着奄奄一息的某人。
“你知道同生蛊有多危险吗?一不下心会被你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勒诗里,你爱过吗?你知道有些人会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吗?他是我此生唯一一个爱的男人,我一定要救他。”
勒诗里还想着要劝劝他,一旁的甘启来拉住她,让她不要再掺和殿下的事情了。她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殿下,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长点心吧。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对了,殿下,上次我去处理珈乐道公的后事时,他叫我转交一句话给你,在阁楼最底层有你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你去找过么?”
“没有找到。可能只要你才能找到。”
“好,我去看看。你们两个守在禁地门外,有事情立即通知我。”
“是。”
“对了,下一任守门人在哪里?等一下把他叫过来,我想见见。”
“殿下,他叫你先拿了道公的遗物之后去禁地,他在禁地门口等你。”
“好,我知道了。”
他带着易朝来到禁地的守门人珈乐居处,在易朝被带去长安的时候,珈乐就死了,岑暮没有亲自回来料理这位南越禁地守门人的后事。
阁楼连接着旁边的一棵树,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鸟巢。珈乐屋里的东西都没有改变过位置,所以,那东西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
珈乐到底想把什么东西交给我?岑暮在心里暗自揣测。他将人放在阁楼上的竹床上,自己进入阁楼内部搜寻。
小阁楼里四处飘着一股竹子的清香,尽管经历很多的风吹雨打,依旧没有多少发霉或是被虫蛀的状况。这主要得益于珈乐作为禁地守门人特制药方。
他四处看看,左边是一个书架,上面的东西多为瓶瓶罐罐,看起来似乎是珈乐生前养蛊用的。右边是一张东西向的藤桌子,上面只在中央拜访有一个花瓶,瓶里插着一朵开败的红杜鹃,早就晾成了干花。
他走过去,拿起花瓶,只见花瓶底部画着一个箭头,箭头指向正好是那棵树。他又按照箭头的指示,走向树干。
这是一棵大约十个人环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榕树,榕树的树干上还有很多垂下来的须。他围着树干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在树里面?
他走近去,敲敲树干,发现有些地方是空心的。他似乎明白什么似的,立即把树皮挖开。里面正好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抽屉的空间方格。
在格子中间放着一个黑檀木小方盒,上了锁。周围有很多小蛇在守着,估计里面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毒物在看守。岑暮对珈乐太了解了,他们这些成为守门人的人,心眼都比一般人多。
他将手掌割开,放血,引出看守黑匣子的毒虫,先是黑蛇,再到蜈蚣,最后是剧毒蜘蛛,这要是贸然把手伸进去拿东西,不死也残。这毒虫呢,也不是谁的血都能引出来的,只有南越王族的血可以,它们是认亲的。
待毒虫们离开之后,他拿出黑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封信,大意是殿下,老朽愧对南越王族,所以特地让自己的儿子阿乐沐去魏城雨手下卧底,暗中帮助岑暮。底下还有一张如何使用同生蛊的介绍书。
“他愧对南越王族?他做了什么事能让他愧疚了一辈子呢?”岑暮收好书信自言自语。来不及想太多,他赶紧把伤者带去禁地。
禁地是南越最神秘的存在,它里面一般是用来养同生蛊的。岑暮虽然作为二殿下,长大后并没有进过里面,只有南越王偶尔会进去看一两眼。
在禁地外守着的是一个南越装扮的男子,大约十五六岁左右,他一看见岑暮,就立即参拜:“殿下!”
“免礼,你能打开禁地吗?”
“不能。师父走得突然,并没有留下任何打开的方法。”
“你可知道同生蛊?”
“知道一点,同生蛊,同生蛊,想同生,先共死。但是,平时师父不会告诉我这个蛊的制作方法和用法,因为它有违天理,逆天而行,终究是不自量力。”
“现在还有这种蛊吗?”
“里面或许有。”
岑暮看着禁地大门,他仔细研究了一遍:“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师父临终前告诉我一句话。”
“什么话?”
“钥匙一直都在殿下手中。”
“还有吗?”
“没有了,殿下,我先退下了。”
“等等,你叫什么?”
“道公赐名阿乐沐。”
岑暮再次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人,眉眼与之前看到的阿乐沐有几分相似,“哪个乐?哪个沐?”
“安乐的乐,三点水加木头的木。怎么了?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先下去吧。”他仔细看看禁地旁边的石头上,有一个圆形的凹陷口,上面还有细微的花纹。他看着眼熟,好像……好像是当初易朝抵押给他的半块玉佩上面的花纹,他把两块玉佩找出来,另一块是在渺云洲时巫栎给他们的。
他把两块玉佩拿出来对比,竟然能严丝合缝地拼接到一起,而且完全合适禁地石头上的凹槽。看着禁地的大门在缓缓打开,他额角的靑筋在剧烈跳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巫栎的玉佩是从哪里得到的?
易朝的呼吸越来越弱,手脚也越来越冰凉,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二话不说,他带着人进入禁地。刚刚走入禁地,一股熟悉的记忆开始像洪水一样喷涌而出,一下子涌进他的脑袋中,使他头痛欲裂。
不远处是万蝶谷,哪里有无数只记忆之蝶在飞动,闪动翅膀引起的轻微气流尽可以形成一阵风,把谷中开花的花粉融入空气中,原本无畏的空气也因此变得甜腻起来。
还没有走动几步,他便跪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易朝自然也被他摔到了地上。
两人在万蝶谷中昏迷不醒,蝴蝶停在他们身上,空气中的甜腻的花粉也纷纷落到他们的发上,衣上……
岑暮进入到一个幻境中,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大约七岁左右,他对这一段时间没什么记忆,主要是受伤忘记了。
“你想起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同生蛊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易朝。
“你……你竟然好了?”
“没有,这里是幻境。你把我带去何处医治?怎会突然进入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