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制过后的茶叶再用蜂蜜泡过,入口浓香甜蜜,却失了几分茶叶本有的清冽,好喝与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三人都没有喝太多,尝了几口便放下茶杯开始聊天。
太子对现在全国上下推行的土地改革十分感兴趣,又详细问了很多,沈梒见他好学自然也愿意多谈几分。恰巧谢琻也在,他家中兄长在兵部任职,他本人对土地改革和军政系统的改进也有很多自己的见解。三人饮茶清谈,时间过得很快,皆是受益颇多。
没过多久日头偏西,意犹未尽的太子本还想留下尝尝沈宅厨子的手艺,却被谢琻劝住了。
“殿下,沈大人难得休沐一日,让他好好休息吧。”
太子有些不舍离去,纠结地看了眼沈梒。
沈梒本就极喜欢这位好学又礼让的王储,心一软便道:“其实臣也不——”
谢琻又重重地咳嗽了声。
“——也有些累了。”沈梒改口,凉凉瞥了眼谢琻,又对太子柔声笑道,“臣这几日得空了,便去东宫看望殿下,可好?”
话说到这里,太子也知沈梒到了换季的时候便容易生病,只好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谢琻陪着太子出了沈宅大门,二人上马出了这片民居后,他便勒马对太子笑道:“殿下,臣还有差事要回到吏部去,便不陪殿下回宫了。”
太子笑着颔首:“嗯,先生快去吧,路上小心。”
谢琻马上行礼,看着太子带一队禁军纵马远远消失在街尽头了,方嘴角牵起一抹笑,拨转马头又原路跑了回去。
这次到了门口,他没再费劲儿敲门,把缰绳往门口石狮子上一套,就着墙头一撑、一翻又一跃,便身轻如燕地进了沈家的院落。
他刚落地,还没转身便听后面“哎呀”的一声。一扭头,果见沈梒那小书童正歪头站在廊下看着他,手里还捧着一盘水灵灵的大桃子。
“谢大人怎么又不敲门了?”小孩子彻底被这位大人一会儿一变的行为给弄迷糊了。
谢琻哼笑了一声走过来,抬手弹了一些小书童光溜溜的大脑门儿:“我和你家大人是什么关系?这儿就和我自家一样,我还需要敲门?”
小书童“哎呦”了一声,揉着额头撇嘴道:“可是大人刚才你——”
“看到刚才我身后面那位了吗,他是外人。”谢琻循循善诱道,“因为他是外人,所以我只能敲门。但若只有我一人,那便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懂了?”
小书童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谢琻笑着,从怀里掏了块蜜饯塞进了他嘴里:“所以我上次交给你的任务呢?除了今天这个以外,家里来过几个外人?”
小书童得了甜头,喜得眉开眼笑,大声答道:“回大人,一个都没有!全家就大人一个内人!”
谢琻哈哈大笑,接过他手里的桃子揉了揉他脑袋:“真乖!得了,这盘果子我给你家大人送去,自己玩儿去吧。”
他端了桃子,穿过寂静无人的沈宅庭院,一路往书房而去。果然书房的灯亮着,他推门而入,沈梒正坐在桌后,手中拿着本书在看。一见他进来,沈梒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眸子。
谢琻知他在恼自己今日胡闹,他亦知道,若现在直接上去道歉必定会被教育得服服帖帖。沈大人口才绝佳,外能舌战群儒,内能□□相公,出得厅堂,入得闺房,谢三公子向来不敢轻易招惹。
此时知道明知道沈梒在恼,谢琻也只是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吃桃子,被淡淡地拒绝之后这人也不着急,在屋里背着手这溜达一下、那站一下,完全不着急的模样。沈梒被他晃得头晕,更被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弄得气结,忍了半晌后终于装不下去了,将书重重往桌上一放,皱眉道:“你能不能别转悠了?”
谢琻正伸手要从他书架上抽书来看,闻言回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嗯?怎么了?”
“你……”沈梒脸皮没他厚,不可思议道,“你今天那些荒唐事,没什么要说的么?”
“嗯?我怎么荒唐了?”谢琻一脸愕然。那纯澈无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蒙受了什么难言的冤屈,“在太子殿下面前,我规规矩矩,连看都不敢多看你一眼;不也是挑着无人的地方,我才敢与你亲热一下吗?这怎么也叫荒唐?”
规矩端正的沈大人被他气得没话说,一摔书站了起来怒道:“你、你还敢说?太子就在那几步远的地方,你随便弄出点儿动静他就能发现。你还敢说不荒唐?还有,太子无论跟我说点什么你都不愿意,不是清嗓子就是打眼色,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后宅的妇人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琻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道,“人前我不能与你亲近,难道人后也不行吗?而且我当时就是随口清了清嗓子,你为什么非要过度解读?良青,我从没把你当成后宅的妇人。可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闲时暖被,忙时就撂在一旁,可有可无的情人吗?”
论口才无人能敌、论脸皮却薄若蝉翼的沈大人……无言了。
谢琻见他僵硬站着,连忙凑上前去热乎地搂住了他,低声道:“良青,你我明明皆知彼此心意,何必非要做这些口舌之争?非要伤了彼此的心才好么?”
沈梒任他搂着,低垂眼睫,半晌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把你当做可有可无的情人。”
谢琻心中一甜,更搂紧了他低声道:“当然,我——”
“所以我更不能接受你糊弄我。”沈梒轻柔却坚决地推开了他,瞥了眼谢琻愕然的表情,淡淡地道,“你嘴上说不会把我当做后宅妇人,每每聊起事情却又避重就轻、敷衍了事。便像刚才,我认真问你,你却企图用甜言蜜语将我打发了事……让之,你还敢反驳?”
沈大人沉着冷静、有理有据,成功问懵了谢三公子,重新占领了高地。
小胜之后的沈大人也不恋战,一推他手便要离开。谢琻手中一空,心中顿时一慌,反手拉住了他脱口道:“别走!”
沈梒被他扯住衣袖,回头挑了挑眉。
谢琻心中暗骂,沈良青绝对是被上天送来治他的。他出了口气,抹了把脸,低声道:“好罢,我承认,今天在太子面前我是故意的。”
沈梒定定看着他。
“我嫉妒好了吧?”被迫承认自己那些小心思的谢三公子跟被扒了衣服一样,比城墙根还厚的脸竟难得有点儿红,“太子那么依恋你,三句话离不开你,我又没法儿在你脑门上贴个字条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我还能怎么办?”
沈梒嘴角微微一扬。
“你笑什么!”谢琻有些恼。二人自毂园定情之后,沈梒便三令五申不许他在外人面前胡来。本朝虽对男风并不排斥,但上流世族对断袖之情的接受程度却不太高。谢琻一方面心中明白,一方面却又看不惯别人觊觎他的人,憋来憋去没办法,只能背后耍小手段。
他心中有些委屈,正想辩白两句,沈梒却忽然欺身向前,踮脚在他唇上轻吻了下。
谢琻:“……”
沈梒嘴角噙笑,一吻之后便抽身往门口走去。谢琻那厢还沉浸在这一吻的震惊中,一怔之下忙回身叫道:“你去哪儿?”
沈梒扶着门框,回头淡淡地道:“认错之后便早点回去吧。今天沈宅不留外人。”
刚才还在外人面前自称为“内人”的谢三公子……猝郁了。
他低咒了声,上前一把将忍笑的沈梒搂入怀中,强拖着往卧房的方向大步而去。
再风流的公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估计也只能乖乖认输了罢。
第32章 晦涩
晨光自纸窗渗入屋内,又掠过半掩的床帏,照在沈梒的肩头。
他睡得极沉,整个人陷在棉花被里,那是种毫无保留又有些无辜的纯真模样。此时他平日里的灵秀和高洁都褪去了很多,像一张水色极佳的璞玉,在微凉的晨光中浮现出一层华光。
谢琻半靠在枕头上垂头看他。半晌,伸手拿起一缕不知谁的发梢,轻轻搔着他的鼻尖、耳廓和锁骨。梦里的沈梒似乎都被他弄怕了,缩起来翻个身想躲开,谢琻却不让他躲,俯身用牙齿轻轻啃着他的锁骨。
沈梒在朦胧中感到不适,微微喘了口气,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谢琻爱极了他醒来时的模样,仿佛是烟雾散去,湖光山色同时染上了色彩。
“沈大人,寅时了。”谢琻轻笑着在他耳边道,“今日不还有事呢么?”
沈梒拥着棉被,朦胧着眼似不太愿起。他每到这时候就爱犯春困,特别是昨晚又被谢琻闹得晚了,根本没有睡够。
他露出被子外的脖颈和肩头晶润如玉,却被染上了一点点殷红的痕迹,看起来煽情又勾人。谢琻低笑着,趁他还没睡醒,低头又在昨晚弄上的痕迹上用舌尖舔吻着,不一会儿殷红便润起了一层水光。
沈梒忙推开他起身,伸臂去够地上散乱扔着的里衣。谢琻靠回去懒懒地看着他穿衣下床,在黛青的晨光中穿衣束冠。
沈梒不喜侍从服侍,洗了把脸后准备梳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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