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世子府,杨晔和阿喜先行去送了礼,初一站在外头等着两人。
“小暖!”
听见有人唤自己,他抬起头:“允期哥哥。”
“丞相呢?”周允期快步过来:“怎么只你一个人?”
“爹爹他们那边了。”
周允期难得单独见到杨暖,难掩心中的情绪,之前邀请小暖来府上,因病未来成,后头前去丞相府,阴差阳错的,总未见到人,今下总算见着了,许多的话到嘴边,看着裹在大氅里看起来格外小只的杨暖又说不出个什么来。
“允期,怎么一直在这里,那边还有客人要去招待。”
周冽上前来,瞧着杨暖也在:“小暖到了啊,快去屋里,可别凉着了,雪大。”
“我知道了,周伯父。”
周允期随着父亲去接客,临走前扭头对杨暖道:“哥哥一会儿再来找你。”
宴席无趣,爹爹和哥哥都各有忙的,他无非是被牵着不断的叫人,等到了午膳的时辰,可算才能休息下来吃饭,依照杨家和周家的交情,杨家可算是贵客,能坐主桌。
杨暖方才上桌,就瞧见周允期坐在了他的旁边,他抬头,很是讶异:“允期哥哥怎么坐这桌了?”
周允期轻声道:“三桌主桌,哪一桌都是一样的。”
初一别开目光,若是他们俩在这种场合上同坐吃了饭,岂不是让京中达官显贵都觉得他们俩.......不论自己心里到底想还是不想和周允期坐在一起,他都很羞臊,不由得垂下脑袋,脸红的将求助目光投向自家爹爹,倒是还未从爹爹哪里得到解救自己的方法,他便觉身子一轻,忽然人连着板凳一同调换了位置,杨衾折自带板凳坐到了两人中间。
周允期被这一招偷梁换柱惊的瞪大了眼,杨衾折笑眯眯:“一起坐,一起坐!”
杨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难掩的情绪。
饭后,府里请了戏班子,要留下吃晚宴的人便挪步去看戏。
杨暖不想留下吃晚饭,爹爹忙碌的要应酬,哥哥不见身影,如此也就罢了,时不时还有世家子弟前来搭讪,他不喜那些自以为身世显赫之人在自己跟前自吹,并且邀约往后聚会,如此一来,宴会便更加无趣了,倒不如到外头去看看雪景,到时候再早些回去,让家里的厨娘给煮一碗螺蛳粉,窝在房间里继续看今日早晨未曾开完的杂闻小书。
心下有离开的意思,可是他捏了捏腰间的香囊,今日周允期生辰,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周允期忙,他也找不着机会,几番蹉跎的等待,到底是没寻着单独见面的机会,为此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爹爹,我想先回去了。”
雪夜路滑,杨晔也不想小儿子回去晚了,听其想先走,便去找了衾折先送他回去。
杨晔送两人到府门口后对阿喜道:“两人出了门保管要在外头玩乐。”
阿喜笑了一声:“既知他们要去玩闹,你如何又让衾折送初一。”
“罢了,初一爱看雪,时下又是年节里,让他出去玩会儿吧,不然在家里可要憋坏了。”
席散后,周允期便未见杨暖的身影,找了好一会儿,只瞧见了杨晔夫妻俩:“杨伯父,小......衾折呢?”
“初一有些怕冷,衾折先送他回去了。”阿喜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没见着衾折的身影,我当他去哪儿了。”
周允期望着府门,面色无异,心下却着急,开春他便要和父亲前去江南游历体察民情,少则数月,多便不知要什么时候再回京城了,京里喜欢初一的人多,意欲上门求亲定下婚事的也多,前些时候他便听小爹和大爹说起此事儿,殊不知他心里有多担忧。
杨衾折把初一保护的很好,纵使关系密切如他,不照样还是能一屁股把他给挤开,哪怕是这样,大家年岁渐长,谁又知道初一哪里就喜欢上谁了呢。
若不早日表明心意,岂非连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思及此,再无犹豫,他抛下满堂来客,急忙追了出去。
初一同着杨衾折一轿子就去了城楼,在高处观雪,观览的景色可比低处要好瞧的多,看着被大雪所覆盖的京城,白茫茫一片,心情也随之开阔了许多。
他解下碍事的大氅,捧着一团团雪扎成坑坑洼洼的圆球:“这次一定得把雪人扎好,得像我一般高才好呢。”
小脸儿因冷风变得红彤彤的,兴致却很高。
“小心着些,要是又摔着了,那可又没得雪人堆了。”
杨衾折把自己的帽子摘下给初一带上,可惜帽子大了号,初一带着动一下帽子便偏下把眼睛给遮住,几次如此,初一颇嫌碍事的把帽子揭开,刚拿下,耳朵忽然便觉着毛茸茸的,一阵暖意聚拢。
他偏过头,神色惊异:“允期哥哥,你怎么来了?”
周允期喘了口气,原以为人是回府了,结果一路追去却并未追上人,一询问,这才知道是来城楼堆雪人了,连忙买了护耳和铲子急匆匆的赶过来,瞧着两人两手空空,什么也未曾准备,他有些高兴。
“用铲子铲吧,手都冻红了。”
杨衾折过去拿铲子,戏谑道:“偷跑出来,当心回去受罚哟~”
“上次答应了初一一起堆雪人,若是再不来,怕是不知何时还有机会了。”
初一捂了捂护耳上柔软的兔毛:“允期哥哥要离京吗?”
“嗯,去江南游历,兴许还会去蜀中。”
“听爹爹说蜀中偏远难行,允期哥哥一定要保重自己。”
周允期心情挺好:“蜀中道路虽然崎岖了些,但胜在风景秀丽,其蜀绣也名躁一方,到时候我给你带些回来。”
“谢谢哥哥。”
杨衾折撑在铲子把上,看着两人说的没完没了,插话道:“得了,堆了这么久,初一口渴了吗,要不要喝点甜姜水暖暖身子,离这儿也不远,哥哥去给你买。”
初一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风起,雪又下的大了些,雪飘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初一正欲要去房檐下避雪,眼前忽然风雪止住,周允期掀起大氅替他挡住了风。
初一抬眸,两人四目相对:“初一.......”
“我.......若是,年年能同你一道看雪便好了。”
初一脸上的两个酒窝微微浮现,他未答话,侧身从腰上解下了哪个险些未送出手的香囊:“允期哥哥,生辰喜乐。”
翠竹梅花,绣工细腻,周允期拿着香囊受宠若惊,他未曾想到初一竟然单独给他准备了礼物,比起金银玉饰,想起这是初一一针一线做好的东西,他便觉得自己像雪花一样要漂浮起来一般。
“我有些冷,先回府了。”
未等周允期反应过来,他便快步跑下了城楼,转角就碰见杨衾折环抱着手靠在城墙上,敛着眸子,一张脸臭的像滩黑水:“真是男大不中留。”
初一顿住了脚步,脸红的像红梅:“哥哥偷听我们说话了!”
“我才不稀罕偷听,今儿早上便瞧着有些人躲在屋里不起床是在干什么了。”
初一上前讨好的挽住杨衾折的胳膊:“快回去吧。”
杨衾折悠悠叹了口气。
周允期三月前去江南,一月一封信的往丞相府去,时日长了,家里的人自有察觉,书信有来往,那便说明自家的小朋友是应允了的,杨晔虽心下有些不大高兴,但是到底也没反对,比起将来到了待嫁的年纪里择一枚男子成婚,倒不如让他自己先挑选着看,早些相处着看也好,日久方知人心,再者是周允期,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勉勉强强还能接受过去。
晃眼便是两年有余,初一收到周允期的信,称其今年秋天便能返京,然而却未等到秋天,人便被文帝急召而回,边疆敌军犯境,周允期受命需前往边境抗敌。
十数年前,巴塔部攻打纪朝,杨晔在危难之时实行了武举制度,三年养精蓄锐,纪朝兵强马壮,一雪前耻拿下了巴塔部,扩张了西北一带的疆土,纪朝昌盛多年,杨晔也为此也官拜宰相。
和平盛久,如今战事再起,且战争突然,朝中也催的紧,初一尚未从长兄要领兵出征的忧虑中缓过神来,看着世子府送来的蜀绣,不免又受了层打击,周允期回京便被马不停蹄的被召进宫,连亲手奉送礼的时间都未曾有。
两年未见,哪曾想再见之时,周允期已一身戎装。
初一混在送行的队伍中,皇命急召,他不怪周允期未能来见他,只想着能远远看他一眼,如此也就够了。
“你说小暖在哪里送大军队伍?”
周允期四处张望,不断询问杨衾折。
“在城楼口,上次你们分别的地方。”杨衾折道:“你快马过去,还能见他一面,待大军缓行过去之时,切记一定要归队。”
话音刚落,周允期便策马而去。
初一在城楼口,未曾见到大军,倒是先看到周允期独身前来。
周允期翻身下马,在他面前站定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允期比两年前已经高了许多,两年奔波,脸上的青涩渐退,又晒黑了一些,俨然已经是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是我对不起你。”
初一还未开口,便被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