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岐倒是丝毫不心虚,他本来就没在粮食里做手脚。
试完米等了两日,确认没有人出现异状后,他们又将粮食搬到自带的运粮车上。
柳岐原本是要将骡车一并捐的,这会儿他们却不要骡车,显然是怕骡车被动过手脚。
褚琰却更谨慎地多想了些:“骡车这么多,带着上路目标太显眼。”
柳岐:“你是说他们想追踪我们?”
褚琰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们本来就要东行,路上嫌累赘将骡车卖出去,合情合理不是吗?”
很快,他们便备好了行李出行。
在到达永城之前,就将大部分骡车卖了出去,只留下些装路上吃的粮食和载人的。
永定仓便在永城,因此这里算得上富庶,在边境做生意做不下去的商人,十有□□会经过这个地方。褚琰借着谈生意的名义在此地多停留了几日,把永定仓的防守摸了个大概,便又启程直奔徽州。
进入徽州境内后,褚琰察觉到身后那一直有人如影随形的感觉消失了。
这么看来,跟着他们的很有可能是丞相那头的人。
褚琰带着人去租了两个院子,安置身边的人,又写了封信让人带回荆州报个平安,随后便到酒楼里与柳岐汇合。
酒楼向来是消息云集之地,褚琰刚进去,便听到有人说:“你们说,那些从岳州潭州的人知道自己饿死的亲戚朋友死得那么冤枉,那能不愤怒吗?”
“可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兵家出来镇压了呗,听说凡是到官府门口闹事的,都被打得浑身是血,现在好多地方还到处抓潭州岳州的人,只要抓到了,不管是不是闹过事,都要关进大牢。”
“呸,狗丞相造孽,迟早下地狱!”
褚琰在南晋也走过这么多地方了,其他地方哪怕觉得朝廷不好,也要掖着藏着地说,像这样在酒楼里大肆议论,张口闭口“狗丞相”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看来淮北王做的准备比他想象中的要足,或许整个淮南,都已经暗自把淮北王当成天下之主了。
他没有刻意驻足听人谈话,小二来接引,他便跟着人上楼去找柳岐了。
这家酒楼没有包间,柳岐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便能看到。
褚琰刚坐下去,便发现旁边有一桌也在讨论“狗丞相”。
柳岐状似挑拣着盘中的小菜,压低了声音:“去年永定仓不开仓,乃是对外称没粮。现在永定仓始终有粮之事不知被谁泄露出去了,许多地方的灾民为此聚集闹事。”
他说完,便招呼小二加几个菜。
褚琰先饮干一杯茶,暗暗想:闹事?未必那么简单吧,先前岳州城瘟疫,近万人被困城内活活饿死病死,灾民们闹的事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事情过去一年多,灾民们早已分散到四处,说不定都找到地方安了家,哪有这么容易被聚集起来闹事?
是谁在背后操控?
第53章 淮北
褚琰到徽州的半个月, 潭岳百姓闹事一事已出现数次变故。
本是几个地方的百姓闹事、官府镇压,打伤人以后, 反倒激起了更深的反抗, 不知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潭岳人,当街与衙役对抗,砸烂府衙的门匾, 捉了各地县官州官鞭挞,哪怕伤得更重的往往都是百姓自己,他们也拼了命的闹。
再后来,已经不是几个地方的事了,凡是驻兵不多的地方,都迅速沸腾了起来, 原本势弱的百姓仗着人多,抢了兵器与粮食,隐隐有造反之势。
这下别说朝廷, 就连无关此事的百姓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潭岳人哪来那么多、那么大的力量?各地灾民闹事的消息哪能传得那么快?怕是有人借着这个由头,让自己的私兵扮成难民, 再趁机给普通民众洗脑造反吧!
刚开始只是几个地方的小乱时,南晋朝廷自然是立刻想到了北齐细作,各自心中大骇:北齐细作竟然已经渗透至此, 遍地都是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褚琰则是怀疑是邢亦那边的手笔。
这些闹事的人应该是早就埋下的,但开始闹事的时间,算一算,应该正好是邢亦到金陵不久之后, 那个时候也正是盗粮之后、“北齐细作”暴露之时。
邢亦背后的主人还真是不客气,他应该不难猜到北齐细作是褚琰安排的,竟然直接就利用上了,而自己这边非但没见着好处,反而让人占了回便宜。
再后来,事情闹得太大,朝廷众臣们又转变了怀疑。
就算有北齐细作在南晋谋划,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吧?边境再怎么不严格,也不至于让上万个北齐人混进来啊。再说北齐又不缺兵,至于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晋百姓都要挖过去壮声势吗?
该不会民乱是虚,实则是想调开朝廷兵力吧。
丞相一脉不由得怀疑上了淮北王,大家对淮北王有私兵一事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养了多少,也不敢揭穿。
如果是淮北王干的,那这事就说得通了。民间一乱,只能由丞相派人去镇压,这样一来,丞相把持的兵就会被分散,淮北王或许可以趁虚而入。
凭着这样的怀疑,乱民之事竟然一时被搁置了,丞相不愿意“上套”,淮北王更是不会管,各地民乱竟出现没有官府镇压的局面。
而此时褚琰领悟出了一点别的。
他立刻修书一封,连着事先绘制好的永城地图和永定仓布防图,派人快马加鞭送回荆州。
让荆州那边的严家军立刻伪装成乱民,削弱永定仓驻军的力量。
同时他又推翻了先前对邢亦背后主人的猜测。
原本他以为邢亦背后的人可能是淮北王,假如说是李崇意是南晋丞相的人,他派人来北齐说动睿王和平城郡王造反是想挑起北齐内乱,而淮北王想让他谋划落空,最好能让他们两败俱伤地斗一斗,自己拥兵淮北自成一国坐收渔翁之利……这是说得通的。
可现在民乱这件事的手笔,太容易让人怀疑到淮北王身上了,如果真是淮北王做的,他为什么要把怀疑往自己身上引?
就在褚琰犹疑之时,接连三道密信都在递往徽州的路上,最先一封乃是从北齐来的。
那是在他上一次传信回北齐,交代自己全部的计划和进展以后,父皇给他的回信:符在尔手,可尽其用。
短短一句话,几乎是将整个北齐边境的兵马交到他手里了。
褚琰望着这八个字愣了许久,他几乎体会到了一种天塌下来也会有人替他担着的感觉。
有点陌生,不可思议,但是……不赖。
而就像是约好的,次日早晨,他刚要出门,便有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射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院子里的严家军中有人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追上去,狗娃额头上冒出细汗,大惊地跑过来:“老大,您没事吧。”
褚琰摇了摇头,将那支箭取下来,只用了三根指头,便轻易将那铁箭折断。
狗娃吓了一跳,觉得老大比这箭还吓人。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箭矢中间略粗,且有精妙机关,只要打开,便会露出一个内藏的空间,刚好装得下一小卷纸条。
褚琰一面打开信,一边道:“把人叫回来,不必追了。”
狗娃应了一声,连忙去传话。
褚琰却皱着眉头、握着信纸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机关与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邢亦之手,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徽州的?难道他背后真的是淮北王不成?
如果是淮北王,那有意在自己的地盘上查探他们的下落确实不难。
可褚琰却忽然想起了邢亦的一句话:每三百里有一情报使,伪装平民,驴车跋涉,口口相传。
那是他主人在北齐设下的情报使,若在这南晋也是呢……
褚琰不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应当不至于吧,邢亦身后的人再不济也应当是南晋有权有势的人,哪能那么寒酸。
不过这也说明这个人默认了合作,暂且没有恶意,否则早就暴露褚琰等人的住处和身份了。
只不过这人头一次给他传信,既不是提醒,也不是情报,竟是句吩咐。
真是不客气,张口就让他发兵,就不怕自己手中根本没这个权利吗?
幸好这人与自己也算是不谋而合,褚琰本就是打算让边境发兵的,故可将计就计,他倒也想看看这个藏在迷雾中的人要做些什么。
又过半个月,边境传来北齐发兵的消息时,褚琰在等的最后一个消息也终于到了——前往淮北之人探到了粮仓所在。
——
柳岐在淮北城已经待了三日。
他此次来是绘制地图的,平常背书的时候他死记硬背也背不下去,反倒是这些路线,走一遍便能记个大概。
淮北不比永城,这里处处有重兵,想要打探粮仓的布防和大小痴人说梦,严家军没能亲眼看到那粮仓的真貌,又不敢打听太多引人起疑,耗费了许多时间,才跟着运货的农夫找到了这个被重兵把守的地方。
淮北周围道路多是一马平川,唯独这地方弯弯绕绕,没人带路还真找不到,这帮连字的不会写的严家军们画不明白地图,只好让柳岐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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