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眼皮颤了颤,低下头,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三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当然是不懂下棋。”
褚锐一愣,忽觉有些不对。
转头一看,承兴帝只带了大太监梁冶,站在圆拱门洞前。
“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
这一天褚锐过的,可谓是事事不顺心。
尽管承兴帝对他只是呵斥了几句,又多考校了他一段时间的功课,但各种小的不顺心积累起来,就成了大的不顺心。
更别提他被承兴帝不由分说地逮着骂的时候,褚琰这个罪魁祸首就悠悠闲闲地坐在石凳上摆弄他的宝贝棋盘,不时朝他递来似笑非笑的目光,特别气人。
可惜亲爹眼瞎,愣是看不出褚琰一切都是装的!
褚锐试图解释无果,也不敢说承兴帝的不是,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承兴帝走时顺便将褚琰也带走了,褚锐心里愤愤不平,就去隔壁院子找二皇子褚纥,怒斥自己亲哥半个时辰。
等回院子后,他想起自己珍贵的白玉棋子还没收,过去一看,不禁惊呆了。
棋盘上分明是之前没下完的那盘棋!
尽管他已经记不住细节,但此时看着棋盘,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颗颗黑白子的位置,与弄乱之前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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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篇文的朝代背景没有原型的哈,就是混搭出来的架空~
不要考究~
第4章 打赌
褚锐一晚上都没能从震惊中缓过来,直到大早上都清醒得很,到南书房的时候,比以往还早了一刻钟。
然而褚琰竟然比他还早。
褚锐在肚子里憋了一晚上的疑问总算问得出口,但他还是压着语气,让自己显得并没有那么惊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褚琰正临摹字帖,头也不抬:“什么?”
“你将棋子复原了!”
褚琰:“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这语气乍一听很是敷衍,可褚锐也想不到别的解释,可心里总有一些不确定。
明明……明明前不久褚琰还傻不兮兮的……
他夺过褚琰的毛笔,扯住他袖子:“走,你再试一次,我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做到的。”
毛笔被丢下的时候,笔尖沾到了褚琰的袖口,划出了长长一道,褚琰反手抓住褚锐的胳膊,往桌上一拽,后者猝不及防,整个胳膊压在了砚台上。
还没等褚锐叫出声,褚琰就叫来外面候着的愁生:“叫人给三皇子取套衣服来。”
紧接着转过头:“三弟怎么这么不小心。”
褚锐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褚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是我复原的棋盘,难道还是你院里的宫人复原的不成?”
褚锐咳了半天才缓下来,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下人不可能有这本事,所以才会震惊到不能入眠。
换个人有如此天赋,他一定很佩服,可之前对褚琰的印象还没扭转过来,再加上这个哥哥恢复后实在太讨厌了,他就只能坐在一旁生闷气。
褚琰终于得了清净,提笔继续练字。
他描完一个字,就在另一张白纸上自己写一遍,描得倒是分毫不差,自己写出来则其貌不扬。
褚锐看了一会儿,又十分讨嫌地发出嘲讽的笑声,可褚琰丝毫不受干扰,好像他存不存在都无所谓一般。
过了一会儿,褚锐又坐不住了:“你会下棋吗?”
“不会。”
“那你还说我下得差!”
褚琰一哂:“就你这心眼,想也知道下不出什么好棋。”
他跟褚锐虽只相处了两天,却已经摸透了这小屁孩的性格。
这人何止是没心机,简直就是脑子没长全,换做其他这个年龄的皇子,都没他这般单纯好懂。
难怪太子之位空了这么多年,褚锐作为嫡子,年龄和二皇子也相差不远,却始终没封太子,单是承兴帝昨天那一番简短的训斥里,褚琰就听出了十足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褚锐不满:“我心眼怎么了,好不好也轮不到你说。”
褚琰这才看了他一眼:“要不要打个赌?”
褚锐:“什么赌?”
褚琰:“我若是多记几个棋谱,想必即便是不会,也能从中发现些精妙。咱们以七天为限,七天内我去学棋理背棋谱,七天后咱俩对弈一局,论论输赢。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褚锐有些心动,他未必稀罕那个要求,但是他这个年纪这个性格,对这样的赌局兴趣是极大的。而且他实在也很好奇褚琰夸下海口的“七天之期”究竟能不能做到。
“那我输了呢?”直觉告诉他褚琰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褚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纸面,语气淡淡的:“承兴八年,你看中了我一件大衣的花样,叫太监抢了去,那是我那年唯一的一件棉大衣。”
也就是那年,他的六叔为他雪中送炭,叫那傻子至死还念念不忘。
气氛有些凝固,即便褚琰十分平静,褚锐还是感到了一丝冷意。
“十一年,世家公子来宫中挑选伴读,你们合伙扯了我的腰带,把我推进水里。”
褚锐偏过头去,神色不太自然,小声嗫嚅:“我……我不记得了。”
“十二年……”褚琰顿了顿,“算了,我不是要跟你算账。如果你输了,你就给我磕个头认个错,从此我不再捉弄你,从前结的仇也就了了。”
褚锐抬高声音:“我给你?”
他话音一顿,对上褚琰的眼神,说不下去了。
这人面色如常冷淡,眼睛里却仿佛流露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像是沉痛,又像是不忍。
沉痛于曾经被亲人伤害过,不忍于从此过不去这道仇怨,假如能够有一个契机让他放下,那便是万事大吉。
褚锐无措地避开那道目光,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再也逃不出那眼神的纠缠了:“成、成交。给长兄磕头不、不算丢人……不过你先赢了我再说吧。”
褚琰淡淡一笑,方才令褚锐险些生出愧疚的眼神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莫测且幽深。
接下来的几天,不止褚琰,连褚锐也在提升棋技。
七日后的赌约他们谁也没告诉,褚琰只带了新晴一个人到庆居宫,还是那个白玉棋盘,只不过是在屋内下的。
褚锐棋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在他这个年龄里,属于中肯的程度,他能感觉到褚琰的技艺也并不是特别好,出手很慢,路子也大多是棋谱上有的,看起来并不难拆,但就是能堪堪胜他一筹,最后以两个子赢了他。
褚琰赢了也没露出喜色,面色如常地让新晴取了手炉来,自顾自地取暖。
末了,让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退了下去。
褚锐多少还是有些顾面子,褚琰则只是想给原身找场子,没有把兄弟关系闹太僵的意思,也同样顾着他的面子。
所以内侍们不太清楚他们的赌注,只能压着好奇心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褚琰也不催,任褚锐在原地低着头琢磨,自个儿则好好享受了一把“冬天的暖意”。
不愧是帝后的心头肉,他三弟的屋子里,比他用上好炭以后的凤仪宫偏殿还要暖和。
可能是因为这屋里头烧着地龙,也可能是因为窗户多糊了好几层,还装上了厚厚的窗帘,地上铺了一层毯子,挡住了从地底窜上来的凉意……
褚琰暗自冷笑:帝后对于爱子还真是用心呢。
过了一会儿,褚锐带着视死如归的扭曲表情,跪在了他面前。
“大哥,我……我以前不懂事,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我给你道歉,咱们是亲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也别记仇了。”
漂亮的套话说完,闭着眼睛咬着牙,还真就磕了头。
褚琰险些被他“管你记不记仇反正我记仇了”的表情逗乐,暗戳戳地想,这个时候就应该不说话,让他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跪着。
但转念,还是起身把褚锐拉了起来。
褚琰一句话也没能说,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他都说不出来,没资格说,也没必要说。
只是他自己的日子还要过下去,所以就让一切都从明日重新开始吧。
他拍了拍褚锐的肩膀,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屋子。
之后褚琰就闭门过起了低调日子,除了请安和上学外哪也不去。
为此新晴还有些不平:“殿下你这么好的天赋,怎么不在陛下面前展露一下呢。”
褚琰被念叨得心烦,终于压不住脾气:“再吵就滚出去。”
新晴一哆嗦,讪讪地闭了嘴。
他不是皇后最喜欢的儿子,也不是兄弟们都看得起的哥哥,他要是因为身上的本领被皇帝重视,褚锐一定会嫉妒不满,皇后也未必会高兴,原本指向别处的各种明枪暗箭都会转到他身上。
他要是想打破这个局面,只能从别的方面做起,一点一点地蚕食众人心间那一亩三分地,而不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瞎争宠。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能清闲得太久。
现在承兴帝对他有愧意,又不对他抱有希望,所以既不过问他的功课,也不对他有别的要求,但等时间长了,承兴帝就该觉得这个儿子不是可怜,而是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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