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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渡 完结+番外 (白宿儿)


  我不蠢 。
  罪孽锥刺着他的膝盖骨,让他摇摇欲坠,他眨了眨眼睛,企图使自己轻松些。
  杜氏……杜氏……杜氏……杜氏……
  似乎有无数张唇在开合,将近日的惶惑不安连根拔了起来,牵连到深种血肉里的根系。
  沈长楼面容苍白,指尖深陷入木制的门框内,木刺扎入指甲内柔软的软肉,鲜血淋漓。
  他手指蜷缩。
  “他想要什么,你就允他什么。”
  似乎有人在言语,啖尽血肉的模样,“你看尽山河支离破碎,朝廷欲坠倾颓,丑陋的恶臭的绝望的,你被世间一切抛弃愚弄,将孽障万千背负在双肩,任由恶意压断你的脊梁,怨恨折断你的四肢。”
  “我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傻呢?”
  “闭嘴。”沈长楼冷淡开口,“你总是让我想起阴沟腐烂里的死老鼠,丑陋得令人作呕。”
  “你不觉得罪孽深重吗?”那人反问,“我远比你想象得更加了解你自己,你一直想死不是吗?”
  沈长楼没有答话。
  那人忽然桀桀地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你无能为力几次了?你就是个心慈手软的懦夫,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是,现在还是。”
  沈长楼面无表情地用指甲点上心口,“闭——嘴——”
  那人被他这般挑衅似乎也没有恼怒,有恃无恐般在他耳边大笑着:“我的道长,我比谁都更了解你那点脆弱可怜的善心,你可是将你师兄藏在……”
  沈长楼双眼骤然冷了下来,指尖刺穿胸口皮肉深入半寸,笑声戛然而止,转之是气恼般的叫嚣,“你当真不想活了吗?我这次可给不了你。”
  “会活着的。”沈长楼面无表情地将染血的指尖擦拭干净,“在一切完成之前。”
  这是他第三次从深渊里爬出来,也是最后一次。
  “不得不说啊……”那人阴阳怪气地笑了,“道长您当真是一个极薄情的人呢。”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家徒儿把你当做宝一般地捧着,这样日积月累地陪伴,对着一只畜牲都不免要生出些许感情来。”
  “道长您还真是狠心啊~”
  用着极为惋惜的口吻,却是明知故问地放肆试探,黑暗中迷雾无形汇聚的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目光焦距处犹如被冰凉黏液舔舐过肌肤。
  沈长楼抑制住因为阴冷的目光而产生的不适,嫌恶在心中翻滚起来,拧着眉头扯过一件外衫披在仅着单衣的身上,盖住打着寒颤的胳膊。
  他目光落在鹤翎剑上,神情微微一顿,半晌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贪婪,你说话……。”
  “是真的很——恶——心。”
  “这又不是和道长您第一次认识,呵呵,我是什么品性道长还不清楚吗?”贪婪凝聚成深厚的黑雾,轻轻触碰沈长楼心口的伤口,薄雾渗入伤口,如同植物的根系一般将脉络深埋于皮肉之中。
  沈长楼闷哼一声,猩红顺着嘴角淌落下来,神色愈发冰冷,却是任由黑雾施为。
  “果然已死之躯很难维持生机啊……”贪婪收回黑雾,无不惋惜开口,“你都死去了三次的人了,即便是我再努力,魂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倘若你这次再向上一次那样发疯,我可没有能力让你再重活一次。”
  沈长楼淡淡道:“还有多长时间?”
  “还有两年。”贪婪讽刺地说,“倘若你杀不掉那个人,也就只有两年可以苟活了。”
  沈长楼手背暴起的青筋渐渐淡了回去,苍白的面色稍稍回来些许血色,半晌低声开口:“多谢提醒。”
  “哟,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你亲口道谢?”贪婪笑出声来,声音却隐约带上威胁,“你可得清楚,你这次的身体本该是停止生机的,若不是我强行把魂灯塞进去,这身躯怕是早已经朽坏了,如今因为你接二连三的失误,我可没办法提供魂灯所需要的燃料,除非你将那人杀了,我才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新的身躯……”
  沈长楼听着贪婪的威逼利诱,敷衍绚烂的笑意缀在眼底眉梢,有所保留地刻意展示出两分旁人想要看见的思虑和重视。
  只是由不得他人深究的神情,一旦过度探究,看见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中演示出的情绪内仅仅只有死寂的空白一片,只会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失望透顶。
  就像是白墙上的一滴蚊子血,佳肴里的一只死苍蝇,和氏璧上的一个缺口。
  只会让人因为他的心如死灰而觉得可悲,想要抹去这个污点。
  他说:“我明白。”
  仅是明白而已。
  贪婪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开口:“我忘了,你没有什么在意的……”
  “贪婪。”沈长楼神情似乎有些怔仲,半晌开口:“过多的时间重置会给他们留下印记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沈长楼答:“他们怕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那些被我杀掉的人。”
  贪婪沉默了片刻,“你自己亲身经历过,你…应该知道,被杀死的恐惧和痛苦,是难以磨灭的。”
  贪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第一次见到是沈家被人指使灭门,那一次沈长楼没有逃过,腹部一剑被钉在树干上,硬生生流血致死。
  那时他分明脆弱到极好掌控,面对无妄之灾却没有一点的阻止力量,泪水都流干了也无法摆脱腹部的那把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一点点流尽,四肢变得冰冷起来。
  贪婪冷眼看着他挣扎死去,突发奇想想要玩一个游戏,想要看看一个双手从未沾染鲜血的人是如何杀掉另一个人的,于是恶念从心底攀上,贪婪将自己一半的魂魄塞入了他的身体,让负面情绪在他体内膨胀,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勒令他亲手去杀掉灭门的仇人,一个也不放过。
  贪婪本来以为这个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但是它低估了沈长楼内心的善意,他不肯杀人也不肯害人,即使自己一遍又一遍告诫他这丑陋的人世间无非是杀和被杀,即便被人伤害了他依旧不肯去伤害别人。
  贪婪想:多么愚蠢的人啊。
  那些人是那么肮脏低劣,所在以三师兄和四师兄在复刻秘籍被大师兄和师父发现阻止要逐出师门时,才会连带着他一并杀死,然后纵火烧道观,将仍在睡梦中的江寒,一并焚烧在火中。
  他们二人一人一刀捅进沈长楼的心口,刀刀恨极的模样。
  即使被刀刃再次捅入心口时,他也依旧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平日里待自己这般友善这般温柔的师兄们会因为一张秘籍而将自己杀死。
  仅仅是因为一张秘籍,仅仅是因为挡了他们的路。
  他不敢置信,只觉得好笑,讽刺。
  所以沈长楼彻彻底底地疯了,他做到了。
  贪婪应该感到欣喜的,但它并没有。
  它只为沈长楼觉得悲哀。
  兔死狐悲的悲哀。
  贪婪望着他:“你不必为此感到惶恐内疚。”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这世间本来就是这样,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


第19章 心迹其十九
  翌日
  东方刚见鱼肚白,昨夜时雪势渐大,一夜下来庭院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唯一一条可以下山的小径也淬了一层厚厚的冰,倘若是不会武功的人,下山定会是极险的。
  沈长楼手里的勺子搅拌着黏稠的糯米粥,颇为不喜地把里面乱七八糟的豆子全部剃干净,而心思却从那件白衫子一路转到昨夜与贪婪的那番话,而面上仍然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决意。
  “师父,薄衣不禁寒。”季舟神情很认真地将手上那件裘衣给沈长楼系上,确保将他身子遮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去半点风,才满意地松了手。
  裘衣里子是黄澄澄的貂绒,似乎还采的是腹部的皮料,柔软而并不沉重,却是采用了李十三娘独有的纹水绣法,看不出一丝缝制的针脚。
  沈长楼瞥了季舟一眼。
  他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衫子,与平日见到的模样都不一样,道不清楚不同在哪里,分明还是同一个人,却似乎总有哪里显得更加突出了。
  沈长楼一贯想要从他身上捉出些毛病来毫不留情奚落一通,目光从他左颊塌上碾出的红印一路滑到衣服上尚未熨烫过的褶皱,然后一头栽入他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漆黑双眼,居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确实是不一般了,就如同从树梢上花苞里抽长开来了一朵白萼梅,原先眉目间棱角尚还稚嫩,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倔强,总是让人把他的年龄混淆得更加年轻,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爪牙的孱弱少年。
  而如今每一分每一寸都如同被锉刀切割开来,血淋淋地露出其中残忍的温柔的桀骜的,一切诸如此类愈发沉重的东西,带着沉重的血腥气味,如果说以前尚还少年,难以联想到前几世后来所作所为,而至了如今每一分乃至每一寸的轮廓,都像极了后世那个弑父弑亲取而代之,铁血手段的武林盟主。
  沈长楼开始怀疑自己这一次早早把他拘在身边,折断他的羽翼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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