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右侧的马修风连忙抬手摁下他“有贵人在,回去再教训孩子。”
张宏远身子一震,撇了眼屏风后面的人,起身深鞠一躬“让公主见笑了。”
那屏风摆在周温言侧后方,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
“既然公主驾临,想必不愿听臣这家长里短,不妨我们就…”景吴一连忙上来打岔,想把这页揭过去,却再一次被打断。
“敢问,是哪位公主”说话的是景检。
“放肆!”马修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公主面前,岂容你撒野,来人!”
“住手!”那公主终于有了动静,身边的仆卫将屏风撤开,公主头戴帷帽一身宫装端坐着“阿检哥哥,我是珍钰,此次前来只是找木凉坊主拿衣服,你们随意,不用顾及我”
“是”景检应到“景吴一,我以景家家主之名命你立刻离开洛阳城十里,无召不得入,家主令在此不得有误”景检从怀中拿出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放在桌子上,令牌是真,前些年亲手从他手里抢过来,他倒是要看看景吴一有没有那个胆子敢违逆家主令。
跟随景吴一来的人还在犹豫,被麻花一把拽过去“疯了,那是家主令,想让你们主子被逐出家族吗,赶紧带着人走。”
赶走景吴一,景检坐了过去,“各位都是以长辈身份坐在这里,小子斗胆,凭着身份权势和各位在这。”景检转向珍钰公主“公主,唐突了,此乃珍钰公主驸马印牌,我接受,烦公主印一用。”
驸马印牌,是当今圣上给予驸马的身份印章,以鎏金蓝颜玉打造,上镶公主驸马官讳,夫妻定亲之日将印牌与公主印和一,视为宣告天地,持印牌之人可入皇家族谱。
景检亮出印牌,惊到了屋子里的一众人,珍钰公主没有想到他会接受,张扬没有想到他会公开,其余众人没有想到他会拥有这物件。
景检接过公主印,沿着两块印的纹路合上,按下暗藏的机关,印牌和公主印就锁在了一起,景检把它放在桌上,道“张宏远,国朝律例,皇家成员高于一切生灵,贵于百姓,我现在是三公主驸马,按律我可以无视任何礼法伦常,你可认?”
“认。”张宏远只是惊讶了一瞬,转瞬便消化了这个事情。
“好,我传驸马令,三日内,所有在籍国朝玄界人等一律不许靠近锦绣坊,请吧。”景检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珍钰公主的暗卫也纷纷现身,即刻就要清理不相干的人。
“张扬,记着你的姓氏,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你的宿命,三日后,我回来检查百鬼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给你三个时辰,来红石巷一号找我。”
张宏远倒是识时务,虽然皇族明确表示不会参与玄界事物,但毕竟有身份摆在那,撕破脸皮总不好看,当即带着人离开了。
张扬目送他们消失在街口,四处检查确定没有盯梢的人才回来,直勾勾的盯着景检,“你这是干嘛,怎么能动用这个东西。”
“那个,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完婚的,我只是把他当做哥哥而已。”珍钰亲自动手撤了屏风,坐到了桌前。
小公主年纪不大,本该被养在皇宫父母膝下,偏偏十分向往玄界的修炼方法和风土人情,趁着自家二皇兄外派泽海城带着一众高手侍卫跑了出来。
“先不说这些,珍钰,你先离开,洛阳很危险,回你父皇身边去,或者去找你皇兄。”景检把合二为一的公主印塞到她手中,伸手帮她捋捋头发。又转向张扬“我的事情先不管,珍钰是我们的人,可以相信,怎么在伤亡最小的情况下重封百鬼窟才是要紧事。”
第48章 真相是真,腿也是真
“可是,你也不能拿驸马印牌这种事情开玩笑,驸马印牌现世,就相当于你们订下了婚约,两年内必须完婚,你…”
“有没有命考虑这些还不一定呢。”景检笑嘻嘻的打断了张扬没完没了的唠叨“难道,你又要自己去,不带我?像救张路那次,把我随便寄放在哪,自己去送死?”
景检一语中的,准确的猜到了张扬的想法,张扬一噎,没话可说了。
“这次我真的没有把握,我刚刚晋级,灵力不稳,常羽四灵也不能成为我保命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让你陪我送死,张扬心中默默地把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补了出来,之前的一意孤勇导致你身残八年之久,从遍体鳞伤只剩一口气到现在成为景家家主,坐拥七城典当之财,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磨难,这次我命中注定的劫数又怎么能将你牵扯进来呢。
“这次让我陪着你吧。”景检握着他的手,故作轻松的来回晃着“有我陪你,至少可以给你更多时间去准备,你师承巷云的无剑诀,本来就不擅长和那些妖物正面硬抗,我就不一样了,虽然我身有残疾,但这么些年,我也一直没有荒废修习,青歌行我已经练到第七重,有凰双在手,就算是大妖我也有把握为你多争取一次攻击的时间,带上我吧,好不好。”
说到最后,景检都有些撒娇的意味了,张扬不吃软不吃硬就是不会拒绝人,语气越软越不会。
张扬看着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他又何尝不知自己不擅正面对敌,可是有什么办法,一天之间,承载几代人辛酸苦乐的宣风楼碎成了渣,曾经被他们数次怀疑的展曦以身为镇压入了百鬼窟,一直作为他的信仰与坚持的父亲是一切事情的幕后推手,甚至子女的性命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可以抛弃的筹码,各方的期望,天下的压力一夜之间他必须全部扛起来,这是宿命,没有办法,他认,但是至少景检和萧准得活下来吧,送死也没有这种送法啊。
“我…”张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遇到事情把他排除在外确实不是合适的做法,但也得看具体是什么事,这种送死的时候当然是能走一个是一个。
“别我了,这次我意识清醒,你别想再给我扔下,更何况你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就你那点灵力一个人冲进去那叫白白送死,封印这种东西又不是你死了就会重新合上,行了,赶紧休息,我估计那破封印撑死了也抗不过明天中午,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这就算是这辈子睡得最后一觉了。”景检半推半拉的把他弄进房间,迅速的关上门,阻止张扬的进一步碎碎念。
春风里早就被清了场,整个酒楼就他们几个人,终于连哄带骗的把张扬安顿好,景检也不委屈自己,走进了隔壁二号房。本该已经离开洛阳的三公主就在桌前坐着喝茶,景检丝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你确定吗,解开这个,你可就活不了多久了。”珍钰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紧张,还有一丝丝幸灾乐祸。
“想好了,要是明天侥幸能出来,还有那么些年也够我活了,上针吧。”景检轻描淡写的说道,看都不看她一眼。“把你的口水收一收,让你父皇看见又是一顿臭骂。”
八年前,景吴一有意让他死在路上,途径泽海派人给他送了一剂毒药,当天晚上在客栈就发起高热,伤口恶化、命悬一线,护送他的萧家侍卫差点和景家的人打起来,闹得动静挺大,恰好被秘密巡游的大皇子安定碰到。
大皇子本名诸葛彰,为人冷峻严肃,最讨厌人和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在隔壁房间休息的好好的被他们吵到不行,干脆蒙面悄悄溜进去给景检用了从皇都带来的秘药,景检因此保住了一条命。
一直到回了寒露城甚至在之后的一年半里,都一直有大皇子的人给他暗自施针,余毒和秘药的残留却始终没有办法弄出来,药吃了不少身子却越来越弱,没办法,为了保住命只能用灵力和金针暂时封住双腿,虽是不良于行,到底能过一过正常人无病无痛的生活。
大皇子拼上一辈子的耐心,费了大力气救下来的人自然不会只是为了让寒露景家欠个人情,皇家与玄界分离已久,皇族不插手玄界事物使得皇权逐渐被制约,一些人钻空子犯了事转身投靠玄界家族,再去接几单玄界杀人的买卖就能顺理成章的脱离皇族的审判,导致很多普通人对皇族不满,也逐渐有了反抗的念头。
皇帝力图改变这种局面,暗中派遣子女寻求玄界靠的上没有反心的家族合作,三公主也并非泛泛之辈,皇族家传功法出神入化,一枚金针辅以龙骇诀灵力,可以把还剩一口气没死透的准死人硬生生拉回来。
此时,洛阳春风里,景检死死的扒着桌子,灵针封穴痛苦异常,为防他疼极了伤人,早在开始时就被封住了全身灵脉,即使这样,单凭着一双手上的力量硬生生在桌子上留下了几道痕迹,三公主看不下去,趁着换针间隙给他塞了条毛巾。“你实在忍不住就喊出来吧,张扬那间屋子吹了药,没人听到的。
景检全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刚挺过一波痛感,还在不停的喘着粗气,“我没事,能忍住,你继续吧。”
“啧,你非逞个什么强,你什么样我没见过,还会笑话你不成。”珍钰远不像平时那样人畜无害,笑的景检脑子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