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问问元霄,是怎么昧着良心在睡过以后还说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的。
不。
信的人还有。
常怀之信。
先前太子殿下在御花园里揪着他,要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两个相好的人,应当是亲些什么地方。那个场景也不过月余前,还历历在目。他当然能够相信太子殿下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毕竟他看上去那么无辜。
常怀之在幸灾乐祸抒摇八卦的同时,又替自家太子忧愁,这不能和抒摇的人在一处,被带坏了可怎么办,污人耳目。还是与温国公在一处比较稳妥一些。这样也好和陛下交待。
这样想着的常怀之,后来在东窗事发后一个劲地告诉花淮安,不是殿下的错,都是抒摇那帮人教坏的。这才没学好。却是元帝暴然一声大喝:“学坏的,朕叫他学学好他不学,学着和别人搞君臣情谊一张床吗!”
常怀之憋了半天终于道:“是他们先睡的,殿下不过是学错了对象啊!”
话说回如今,铁青着脸的是古尔真。古尔真万万没想到,元霄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引人误解坏他声誉。可他怒火冲天的同时,不知为何心中又一阵心虚,面上阵红阵白。不论大乾其余人知不知道他与金拔汗换了身份,柳一鸣可看在眼里啊。
古尔真看了眼柳一鸣,对方飞快地挪开了视线,装没听见。古尔真又看了眼金拔汗,本以为金拔汗会勃然大怒,甚至拔刀要以示清白,却没想到对方脸色煞白,触及古尔真视线时,竟然还有一丝慌乱。
“……”
古尔真心头一跳。
别他妈的,真的叫,这小兔崽子说准了吧。
金拔汗喜欢他?
抒摇太子——天上最亮的星星,想到那些一起睡过的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然后他就听见金拔汗,以不大却坚定的声音道:“太子殿下莫要误会了,古尔真与金拔汗,君是君,臣是臣。其心忠于日月,诚于天地,绝不会有别的关系。”
金拔汗说这些话的时候,飞快地看了古尔真一眼。那一眼就像一根刺,轻轻地刺了古尔真一下,令他既松了一口气,又心里涌上一股不知什么滋味。一时之间,连与元霄算账的心都淡了些许。忽然之间四大皆空起来。
可元霄还看着金拔汗:“你说哪种关系。”
金拔汗:“……”
温仪拍了拍元霄的嘴,不赞同道:“好了。”
见好就收。
元霄挑了挑眉,转过身,冲古尔真笑了笑。这笑仍是善良的,却足以令古尔真背后发冷。他默不作声地钻回了马车之中。温仪看了看左右,与金拔汗商量:“不如我们坐一起,这样方才的事商量起来,方便一些。说不定殿下不知道的药理,你的属下知道呢?”
他着重在属下上加重了音。
可这会儿金拔汗和古尔真哪还有方才的昂扬斗志,一个心里空空,一个心头烦乱。自然是温仪说什么是什么,当下勉强笑了笑:“好。”
待温仪与元霄重新要上马车前,元霄才拉拉温仪,悄悄道:“这招拉人下水怎么样?”
温仪目不斜视:“这叫无事生非。”
“错了。”元霄一本正经纠正,“是见缝插针。”
温仪哭笑不得:“你之前都对抒摇太子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元霄一把否认,说着邀功道,“我就夸你呢。”
夸得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元霄: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温仪:除了不要脸之外都挺好。
太子眨眨眼(羞涩):就知道天天儿的夸我。
……
第71章 有恩报恩
四人同坐一辆车,说起话来,知根知底,就不再遮瞒隐藏。
虽然气氛很沉闷,单方面的沉闷。
不过元霄心情很好,因为温仪就坐在他旁边。
温仪反手握住太子的手,不让他在自己身上搞小动作,先是带着歉意道:“我们殿下年幼无知,尚不知道有些话是不应当说的,给二位添麻烦了。刚才那些话,我会当没听见,也会告诫侍卫不许胡说。”
古尔真还没缓过来的心又差点被气了个半死。告诉侍卫别胡说,岂非是在提醒他们这件事要牢牢记在心中,简直越描越黑。怪不得大乾太子夸国公如何如何,他本只当是眼瞎,原来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拔汗就沉稳多了,端正道:“子虚乌有的事,温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温仪微微一笑,就问古尔真:“方才金拔汗将军看过我那兄弟,只是其中病理复杂,调养的药恐怕还要劳烦太子殿下诊断后方能开出。到下一个关口,我会临时进城,到时候劳烦殿下开些药,我好叫弟兄们抓了,及时喂与病人。”
古尔真已经不想去追究为什么温仪也直接开口叫他太子这件事。他兴致缺缺道:“此病若我所猜不错,大约是受毒物感染引起。这种毒性无色无味,不会给人带来太大的痛楚,故而不会令人察觉。它若入了身,就如温水煮青蛙,一丝一缕慢慢侵蚀肌理,待病人发觉时,已无力回天。可它不会令人发烧,那位侍卫兄弟也算走运,若他不是因风寒发热催发了毒性,恐怕到死才知道自己已病入膏肓了。”
古尔真没有看过赵一,所说却与现实相差无几,温仪一时有些惊讶,良久才道:“殿下果真神人,隔空都能诊脉。所言句句属实。”
方才金拔汗也是这么说的。
古尔真不屑地哼笑了一声:“究竟是我神通广大,还是别的原因。温大人难道不知道?”
元霄将呼痛声咽在肚中,他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
方才温仪与他交握的手忽然一个大力,元霄的指关节本就在隐隐作痛,被这么一捏,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太子不禁心中暗道,他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被温仪捏捏就痛吧,啊,这么柔弱可欺的温国公,力道大了都怕对方痛。而方才他寻常的武仿佛白练了。
温仪哪管元霄心思转几个弯。尽管早有几番疑虑,可被证实时,温仪却仍然没能控制住情绪。方才金拔汗与他说此症可能会通过伤口血液传播时,他心中就隐隐不安。如今古尔真这么一说,他还能不懂这是为什么?
温仪侧过头去看元霄,对方神色如常,太阳晒多了,脸还红润润的。
见温仪看过来,元霄眨眨眼道:“你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就算是这样,元霄的面皮依然很厚。
温仪笑了笑,没有回答,心中的烦躁却意外地被抚平了一些。这两人的互动和平常令古尔真哧了一声,莫名觉得有些看不顺眼。转到金拔汗那边,大乾太子那句‘他喜欢你’就在脑中无限循环,如同生了根,怎么都挥之不去。古尔真更烦了。
他道:“好了,别互相看着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什么病症能难倒以周易歧黄术著称的抒摇吗?没有的。在他们那里,延年益寿都不是难事。要不别的国家怎么会对抒摇虎视眈眈,在别人眼中,抒摇就是块长生不老肉。
古尔真令元霄伸出手。方才他不过是观了面色,又恰巧见元霄指尖冒出青紫色,故而如此一说。要真诊出病理,还得两指搭上脉络,细细诊断。
这一诊,他心里倒是啧了一声。似乎有两缕病气,一种扎根肌理,一种游离在外。他撸开元霄的衣袖,手臂光洁白皙,方才指尖红点倒未寻见。
金拔汗咦了一声:“似乎与那位赵兄弟不大一样。”
古尔真皱着眉头:“你是怎么染上这种毒性的?”
元霄道:“那人抓破了温仪的手。”
古尔真看他。继续。
“……”太子眨眨眼,“然后我替温仪消了毒。”
古尔真:“……拿什么消的。”
“嘴。”
温仪镇定道:“唾液确实有消毒的功效。”
呵。
古尔真不想和大乾的人说话。
抒摇太子收回手道:“这种毒虽然慢,但也挺霸道,若放之不管,就会蚀骨烂肉。所以那个人最后死状才会如此可怖。不过只要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也不难解。若非如此,肃岭怕早已尸横遍野。”但大乾太子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毒,不显眼,似有若无,捉摸不定。
他判断了一下,斟酌着问:“你先前吃过什么?”
先前?先前没吃过什么。不过就是皇后那一次。但那次元霄事后也没觉得哪里不适,想来那毒虽浅,却未除尽。如今经古尔真一诊断,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
可家丑不外扬,这个道理元霄还懂。况且这事本是他瞒着温仪。
古尔真见元霄不要说,倒也没逼问,只道:“太子殿下算是运气好了,两毒见效都慢,都很霸道,偏偏能互相压制。要不然,你此刻也同那赵侍卫一样躺在那里。”
不过这互相压制的毒,总归是毒,纠缠之下还是会起一定作用,只会越缠越深,不会像博命一般互相抵消,纠缠至如今,便会引得元霄关节作痛,身上浮起血点。这些都是毒气入侵的表现。说来不知道他运气算好还是差,若都只得其中一种,怕是毒气攻心才有所觉。偏偏两种毒性互相纠缠牵扯,提前将症状一样样爆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