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两人经过那画像时,从画像周围的人群中忽然窜出来个疯疯癫癫的道士,蓬着一头乱发,披着破旧道袍,背着柄铁剑,这道士冲到画像面前,一手就将那两张画像扯了下来,紧接着,他冲那赶过来的银甲兵露出个张狂的笑容。
“军爷,这俩人当真是这份赏钱,一分不少吗?”
“那是自然。”那银甲兵微一皱眉,“只要抓到这两人,定会有所重赏!”
“好,我重玄派楼月鸣,就接了这桩事了!”那疯道士将两张画像往怀里一踹,撞开围在跟前的人群,向外走去。白忘言见状,牵着马拉着陶陌就走,可身后是猝然响起一声大喊。
“哎,陶兄!真是好久不见了啊!”那怀里揣着两张画像的疯道士,就这么使劲挥着手,向他们二人跑过来。
第100章 寻人
“小二,再来一碗面!”
“好嘞,您稍等!”
“再加个水煮肉片!”
匆匆忙忙又添了菜,那疯道士又一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食,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活像是几个月没吃饭,连乱发上飞了饭粒,破道袍上撒了菜汤都不自知。
白忘言紧锁眉头,目光之中颇为不善的盯着那个坐在自己面前,胡吃海塞的楼月鸣,目光又逐一扫过面前堆得有一摞高的菜盘,最终落回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汤面上,动了动筷子挑起了一根,却是没吃下去。
“阿陌,”他扭过头来,唤了一声坐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剑客,随口提了一句:“我们不是还要去找人?”
陶陌这才从这皇城酒楼的华丽布局中回过神来,他忙点了点头:“是啊。”可这刚回了句话,他就察觉到了白忘言的神色有些许不对。相处一年,纵是再不通人情世故,对于白忘言的言行举止也是能懂心意,他就随便的提了这么一句,陶陌就顿时明白了。
虽是许久未见这位楼道长,想暂且叙叙旧,但既然白忘言不愿与他再相处下去……
“哎你们还要去找人?”那毫无自觉的疯道士忽然从饭碗里扬起头来,他用袖子使劲抹了抹嘴,“好巧,我们来这也是找人的!”
白忘言的目光越发冷了下来,可他却是露出微笑:“确实很巧,只可惜我们二人与楼道长并不同路。”
楼月鸣白了他一眼,兀自对陶陌笑道:“陶兄,你看咱们这好一阵不见,横竖都是要找人,不如多聊两句再走!这江湖本就大,再遇也是缘分啊。”
“这……”陶陌极为难的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楼月鸣,又看向了面无表情的白忘言,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可他到底是知道孰轻孰重的,只得对楼月鸣拱了拱手,推辞道:“我们还有事在身,先不奉陪了,待此事了结后再慢慢叙旧也不迟。”
“哎呀,”楼月鸣将挡在自己眼前的乱发扒拉开,口中啧啧出奇:“陶兄,这许久未见,你这客气话也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啊!”
陶陌一愣,他看了一眼旁边摆出微笑样子的白忘言,心想自己可能是略有些“耳濡目染”了,心下不由得略微愧疚了起来,又补了一句:“我这不是客气话。”
“哟呵,”楼月鸣咧嘴笑起来,他将空荡的面碗往桌子上“咚”的一放,单腿踩在长椅上,半探过身来:“既然不是客气话,那能不能告诉贫道,陶兄这是要找谁去啊?”
白忘言见他越发猖狂,心中不满加剧,但只是眯起桃花眼,微笑道了一句:“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楼月鸣瞪大眼睛盯着他:“你这死书呆子说啥呢!”
见这疯道士对自己横眉立目,白忘言不慌不忙的摸出了自己腰间的折扇,悠闲地摇着,微笑着摇了摇头:“无耻之耻,无耻矣。”
“你说谁无耻呢!”
从未见过那疯道士气成这般咬牙切齿,生怕他拔出背后剑来,陶陌赶紧将还在存心损他的白忘言拉到自己身后,冲楼月鸣摆了摆手:“息怒息怒,唉!”陶陌显然也是拿这两人没办法。他之前多少有知道,这两人的师父玄鳞子与琴魔商秋暝的矛盾颇深,连同门下弟子也是不容水火,神剑谷中白忘言对重玄派就颇具猜疑,楼月鸣更是一口一个“琴魔”的喊着,末曾想到,这皇都之行竟是让这两人相遇了……
见面前那疯道士气的撸胳膊挽袖子,陶陌摇了摇头,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来皇都,是为了寻我那位葛师叔……”
“葛?葛百忧!”一听这名字,楼月鸣乱发下的眼睛骤然是亮起来。
“是,正是他,莫非楼道长也知道葛师叔吗?”陶陌微微扬眉,脸上显露出些许的惊异。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楼月鸣赶紧掸了掸身上的破旧道袍,将左脚从桌子上撤了下去,拍手大喜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与师兄来皇都也是为了寻他!”
而一旁摇着扇子的白忘言只是不屑的笑了一声,楼月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陶陌解释道:“有些私事想求见葛先生一面。近日听闻他老先生在皇都赴玉兰春宴,我们连夜从太乙山赶过来,可这玉兰春宴又非寻常人能参加……”楼月鸣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难啊……我们这寻葛先生一整年了,如今才打听到了点消息,莫不是又要断了线索。”
白忘言从折扇后投出目光,悠悠的笑起来:“那是自然,玉兰春宴乃是文人墨客每年一度的盛会,若是非要有个比喻,那大概就是武人向往的品剑大会了。可惜啊,如你这般粗鄙的白丁,怕是连门都迈不进去。”
“你……”楼月鸣本就在苦恼如何进那玉兰春宴寻葛百忧,这猛然又是被这个书生戳了痛楚,顿时气的牙痒痒,可偏生又说不过他,顷刻之间,这手是已经摸到了背后铁剑柄上。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欣赏陶陌,这书呆子与陶陌关系极为不一般,若是现在动手倒真是无法弥补。疯道士左右权衡了一下,终于松下手来,但仍旧是憋着气:“算了!”
见这疯道士气的脸红脖子粗,又不敢真的发作,白忘言心下顿觉有趣的不行,他倒也不怕这楼月鸣发难,所谓的“有恃无恐”,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陶陌瞅见楼月鸣是终于将搭在剑柄上的手松下来,顿时也是心松了一口气,他同样赏识楼月鸣的武艺,不希望因这等事与这重玄派弟子为敌,思索片刻,陶陌开了口:“楼道长,你因何事想见葛师叔?”
“哦,实不相瞒,”楼月鸣回答的倒是爽快,“还是我师叔那事,人没找到,剑也丢了。行云剑里没找到关于我师叔出走原因的线索,甚至还招惹出诸多祸端,你们当时走得急,可能有所不知,在你们和少谷主前去寻医后,神剑谷中流水剑被人盗走……”
“被盗走!”陶陌一愣,“怎么回事?”
楼月鸣一挑眉:“那日有人强闯封剑池,重伤守卫,将流水剑偷了。奇怪,少谷主应是接到了消息,他没与你们说过?”
“没有,恰逢苗疆异象丛生,我们三人被怪事缠身,”白忘言慢悠悠的说道,“而且那边消息闭塞,纵是有人传信,怕是也收不到。”
“哈,这可怪了,”楼月鸣忽然是露齿笑起来,“神剑谷那边连夜传书于少谷主,用的还是他自小养大的雪山白隼,你们竟是不知道?可真是稀奇!”
白忘言忽然是阴测测的看了他一眼,楼月鸣一怔,忽是觉得背后有些发寒,他不禁骂了一句:“看我作甚!”可白忘言并没有再理他,他也就讨个没趣,闭了嘴,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那书生。
“此事他确实没与我们说过,”陶陌沉思了一阵,说道,“只是在那日回到中原后,轻云说谷中出了事,就先回去了。原来竟是出了这种事……”
“是啊,流水剑是唯一寻得师叔的线索。如今线索断了,师父卜卦仍是不明,只得选了个最‘江湖’的法子,求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葛先生。我们前前后后又是寻了快一年,终于是知道了葛先生的踪迹,若是再得不到消息,恐怕……无颜回去见师父了!”
他这说得简直快声泪俱下,陶陌顿时于心不忍:“这……楼道长,此事倒也不难,我带你去见葛师叔就是。”
楼月鸣猛地从桌边蹿起来,他使劲握住陶陌的手,热切道:“陶兄!真是太……太感谢你了!我真是、真是不知何以为报!”
白忘言盯着这疯道士沾满菜汤和米粒的手猛地攥住陶陌,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闷声问道:“你师叔会同意见这个疯子吗?”
“葛师叔虽是行踪不定,但见个人还是不难。”陶陌叹了口气,将手小心的抽了出来,他对欣喜若狂的楼月鸣说道:“那请楼道长沐浴更衣一番,再启程吧。”
就差手舞足蹈的楼月鸣一听这话,忽然停下来,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陶陌,又指了指自己:“我?沐浴更衣?”
陶陌顿时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他思考片刻,开了口:“楼道长,你……”
“这等疯癫邋遢,便是玄鳞子门下弟子风貌?倒也是道门一等奇观!”白忘言摇着扇子讥笑道,“真是门风不雅啊……”
看了看白衣胜雪,玉冠端正,甚至还俊美非凡的白忘言,又看了看自己破旧道袍上的菜汤,楼月鸣挠了挠乱发,大骂道:“你这书呆子少损人!不就是沐浴更衣?我这片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