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风与楚辞鹤关系不错,维护其弟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不算错,但欺上便是错。
萧炀道:“自去领罚。”
“遵命。”
——
翌日,步青云前往巷角,那拥有漂亮眼珠子的黑猫早已不知去向。
但看积雪上凌乱且深浅不一的脚步,步青云想,可能是主人将它找回去了。
终究是有缘无分,这只漂亮黑猫的消失,只是在步青云的心中画下了些许遗憾,随后便被数以万计的事情取代。
在汴京之中,最欢迎步青云的地方,绝对是以凝香馆为主的青楼。
倒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
和他打麻将玩牌九,简直太放松了!
青楼几乎都期待他的到来,这位主子不差钱,出手大方,还是个新手,每每玩起来,在这些姑娘们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不用皮肉交易,就可以拿到钱,何乐而不为?
在麻将方面屡试屡败,步青云隐隐激起了好胜心,可惜了,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实践出真知。
因为汴京的玩乐,并不单一。
吃喝,汴京应有尽有,囊括天下美食,步青云正在扫荡各大酒楼,各大客栈。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
同乡慕名寻他的举子多的数不胜数。
步青云不愿意挑灯苦读,别人却是愿意苦读的,并且愿意拉下脸来,请教这位刚刚得了解元的年轻人。
毕竟步青云是有真才实干的。
步青云是狂是傲,还有挥霍的毛病。
但别人都上门请教来了,总不能让店小二赶出去吧?
就算违心的以能力不足的借口推诿,但别人打着做功课的名号,怎么拒绝?
步青云已经明晃晃道:“我觉得我金榜题名没问题,你们可以找别人做功课。”
迎来的是五花八门的理由。
步兄可以巩固一下。
温故而知新,诸如此类。
就算步兄起早准备玩,谁知道门口就守着许多废寝忘食守在门口的勤恳举子。
好不容易天高任鸟飞,却迎来了一群嗜学如命的举子,何其可悲,又可怕。
吃喝玩乐的雄心壮志,只能呜呼哀哉!
今日又是酉时,送走了一拨人。
等那些人看不见影子了,步青云瞬间耷拉着一张脸。
又是枯燥乏味单调又无趣的一天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豆烛火晃着。
店小二殷勤的伺候道:“步公子,您想要吃些什么?”
当小二的人,早就锻炼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那些个举子在哪儿温习功课不好,偏偏跑到这儿?这不摆明了巴结这位?
不知道词用的对不对,但小二得到了一个信息:这位不能惹,要捧着,要供着。
“吃些宵夜吧。”步青云揉了揉太阳穴,一天天的看书,简直头大如牛。
要是问别人对步青云的观感?
则是两个极端。
从福来客栈出来的举子们窃窃私语。
“唉!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王举子哀其不幸。
想想适才同一份试卷,别人是下笔如有神,刷刷几笔,自己却如抽丝。
别人的深度质量还非自己所能企及,王举子心中的秤有些偏了。
“别说了。”另一个抱着书的刘举子道,“都是为了科举,步兄也助我们良多。”
“这便是文曲星再世吧。”有人低声夸赞。
王举子心脏一抽,天赋。
上天何其不公!
“我刚刚经过赌场,看到孟明又在赌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话。
“怎么又赌了!”适才还在悲叹命运不公的王举子步伐加快,一边又低声骂道,“真是死性不改!天天赌!天天赌!他还知道自己欠债了吗?!”
其实也就喝杯酒的交情,王举子似乎对孟明格外的照顾。
其他举子便也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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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王举子最终是在赌场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孟明。
只不过,是在众人的围殴之下。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一堆男人的围殴下,只有抱头痛哭的份儿。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清寒。
前几日下的雪尚未融化,渗出寒气,北方的晚风不比南方,格外的锐利。
两个举子互相搀扶着,一走一跛的走向了客栈。
许是怜悯,王举子好心的在自己的房间中给孟明打了地铺,让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咳咳,咳咳。”孟明在剧烈的咳嗽,消瘦的赌徒终究是本性难移。
拍着他的后背,赌徒的脊背咯手,王举子注视着他的眸光中含着同情,眼底带着畸形的轻蔑。
“他们怎么打你了?我们去报官!”王举子义愤填膺,“天子脚下,哪儿由得流氓放肆!”
“别!别!”孟明面上慌乱,凌乱的额发遮挡了眼睛嗫嚅道,“因为我欠了他们的钱。”
“欠钱又不是不还!他们怎么能打人呢?”王举子振振有词,瞧着模样就是要拉着孟明去开封府,“我们去讨公道!”
“别别别!”孟明几乎是弓着身拉住王举子,消瘦的面庞上流下了两行清泪,“其实我那钱,打了欠条……”
“打了欠条又怎么了?!”
“我拖了几年了……”孟明嗫嚅着说出了真相。
正因如此,到了开封府,得理的人也不是孟明。
王举子心间盘踞的火焰霎时熄灭,低着头看着消瘦又可怜的男人,低声叹气道:“怎么这样呀……最近别赌了。在客栈躲躲吧。”
“好好。”孟明忙不迭点头,在困窘的情况下想起了家人,喃喃道,“小云说的……也对。”
还是安心考科举吧。
他又否决了刚刚的想法。
不行不行。
安心准备科举肯定会被他们骚.扰的,先还债吧。
今天已经赢了一两银子,再赌一次,没准就会赢回来,肯定可以赢回来的。
前几天一直输的那个老许,不都赢回来了吗?
在不断的催眠下,孟明渐渐挺直了腰杆,颓靡的神色时而兴奋,时而纠结。
孟明看着前几日新交的好友,目光闪烁着说不清的信心道:“王兄,我其实还有一个表弟在京中,我可以向他借一点儿钱,再赌一次,没准可以一举赢回来。”
“你——”王举子瞬间恨铁不成钢,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竟然说话都不利索,“你——”
孟明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絮絮叨叨:“我那个表弟叫步青云,你们没准认识……”
王举子刚刚心里憋的那团气消散,惊愕爬那满心头,愣愣的听着孟明继续。
“不过我表弟说我家里经济拮据……”孟明的声音渐低,似是想起了步青云曾经的忠告。
王举子眼前仿佛看到了步青云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甚至于挥金如土。
以及——
字字珠玑的文章,下笔有神的速度。
一股莫名的气存在心脏中,王举子突兀道:“去借吧。”
直视着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孟明,王举子笑道:“我确实认识他,他不差钱。”
王举子仿佛有团火在心脏中燃烧,一字一句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他不差钱,你是他表哥呀,守望相助,不是应该的吗?”
嫉妒的毒汁早已遍布了他的心扉,然而他却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礼记》有云,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助人为美德,更何况你俩还有一层血缘关系。”
孟明神态隐有松动,却缠着一抹迟疑:“可他说……”我家里经济拮据。
这位饱读圣贤书的王举子道:“步解元高风亮节,必然不会吝啬于钱财,你且信我,明日去借吧。”
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明亮:“你只是借钱,又不是要钱,会还他的。莫非他是对你的品节有误会?”
这一句话堵回了孟明即将脱口而出的嗫嚅,他迟疑道:“你说的……也对。”
王举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步青云这两日过得分外不舒心。
只因他隔几个时辰就能看到孟明那恶心的脸,以及听到他的声音:“小云啊,你信我,我真的会还你钱的。我就赌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惹得步青云心烦意乱,最主要的是,孟明还会挑时间。
净挑那些举子们来到福来客栈的时候,仿佛企图用舆论、名声来逼迫步青云,
步青云耐心早已告罄,根本没有第一次那种应付的欲.望。
今日再一次见到孟明到来,也不如前两日的视而不见。
几位同届举子正在京都附近的亭子聚会,闲时兴叹赋诗。
清旭的日光终于破开了云,铺在翘起的亭角。
终于不再窝在那逼仄的房间里,步青云心情明朗,与身旁的刘举子相谈甚欢。
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孟明的不请自来。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个落魄的男人,适才欢乐的气氛转瞬凝滞。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坐在亭栏的步青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