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想了一会儿,想见么,最想见的时候一面也没见上,希望跟火星子的似的湮灭的干干净净,他死而复生,心下通透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求不得,他也不想再羁糜于这一厢情愿的情爱之事。
就好像是一根被绷紧了许久许久的琴弦,再松开,却也不能复原成当初的模样了。
他淡淡地开口道:“不太想。”
文逸便不多说了,青竹凑上前,小心谨慎地扶起宋檀,“少爷该喝药了。”
华易心不在焉地接好了圣旨,连送客都没有送。连忙往宋檀的房内赶,他甫一推门而入,就看到宋檀断断续续地喝着药,也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边咳嗽边吐血。
宋檀脸上有着细麻的疮疤,嘴边还挂着一丝红线,他抬眼只是淡淡地扫了华易一眼,眼见着华易也是憔悴不堪,萧索落魄,比他这副残破的模样好不到哪去,他心头却是不给面子的抽了一下。
华易胸口闷疼,那丝红线让他看得触目惊心。
他快步走上前,便上手去拍他背,替他顺气。许久,宋檀才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他没了力气,手臂垂落在床边,像是山间里一条灰白色的河流。
华易接过青竹手里的药碗,他无声地一口一口喂着宋檀喝着黑色的汤药,宋檀也顺从无声地一口口咽下。
一碗汤药渐渐地露出碗底,华易将白瓷汤匙凑到嘴边,他舔了一下,皱着眉对宋檀说道,“难得你没嫌苦,你想吃糖么?”
宋檀短暂地笑了一声,他直视着华易道:“前些日子我也吃过了比这还苦的苦头,这点可有可无的甜倒也不必。”
华易张了张嘴,却还是一句话没说,他将药碗递给青竹,又对着他俩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守着夫人。”
青竹和文逸总觉得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尴尬还有点诡异,彼此悄悄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之色,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华易将宋檀安顿好,给他盖上了被子,他轻轻地拍了拍宋檀,柔声地说道:“我哄你睡觉吧。”
宋檀却是一点困意也无,他果断道:“不睡,咱们把话说明白吧。”
华易哑声道:“你说吧。”
宋檀语意里是带着笑意的,但连日来的悲痛苦楚、岌岌可危的处境都在他心中作祟着:“我啊,不久前谒了一句佛理:人一生的情感,原是有定额的,今日用了,明日的便少了。从前是我太过贪恋世间温柔,生出那点不值一提的凡思杂念,现下就这一遭也够我受的,也足以打碎我的痴人美梦。”
宋檀这些话落在华易的耳里,也落在他的心口上,像是千万根牛毛般的针在一寸一寸的扎着他。
宋檀深吸一口气,盯着床板又说:“画我见到啦,你确实画工在我之上,我靠着那副画也幻想了一段快乐的日子,知足啦。但是那画也被烧掉啦,灰烬也寻不到啦。所以呢,天命罢了,合该你我从此就各过各的,这样乐天安命度日,正好可摒除诸多恼人的事。”
华易垂着眼,失魂落魄道,“对不起。”
宋檀将眼泪憋回去,他依旧笑着:“滚一边说对不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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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我有点淡淡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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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纷飞难解
华易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檀,神情落寞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我不知你会突然来找我,是我没保护好你,害你受苦……”
宋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说给华易,也像是再说给自己听,他喃喃道:“怪不得谁,只怪我自己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俩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宋檀转而看着华易下巴上的青色的胡茬,说道:“你瞧我们两个啊,都成了这副鬼样子。”
华易沉声道:“你一直都很好看。”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以色侍人,这张脸要是毁了,华大人一定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宋檀的面色仍旧苍白,他每每说出一句话,只是轻微的扯动到了皮肤,伤口处出都泛出一阵钻心的疼,他忍耐着痛苦继续说着:“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太过矫情了啊?其实我差一点就不想活了,然而还是靠着那点痴妄撑到了现在,我曾经浑浑噩噩、死去活来之际,想过百次千次,我醒来的第一眼能不能看到你……”
巨大而又强烈的负罪感展开了双翼,将华易笼罩在了它双翼的阴影下,他清楚地感觉到在那时宋檀的痛苦和绝望都是绵延不绝的。
宋檀鼻腔酸涩,“但,我醒来的每一次、每一次最需要你的时候,都没见到你。我不是非要你来,我只是渴求着那个人可以是你……”
华易被宋檀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慌了手脚,他喉头发紧,“我……”
宋檀轻声一笑,那点笑意就像虚浮在酒液上的酒花,稍纵即逝,“没事的,前途要紧。方才你又接了圣旨,想来是因为案子破了,加官进爵了。多好啊,升官发财死老婆嘛,可惜怪我命大,没让华大人你得偿所愿呢。”
华易声线有些颤抖,他激动地问道:“宋檀,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我就不想了,情啊爱啊,这种事是应该看得浅薄一些。”
宋檀渐渐地感觉一阵疲惫袭来,他强打着精神,努力维持着清明,心有不甘地继续说道:“还有啊,你们也真是废物,罪者伏法了,可怎么就让伤了我那人跑了呢,那个人也是坏透了,伤我辱我,放任了他,对我好像不大公平啊……”
华易也似心有余悸般,他当即道:“宋檀,我知道你生气,恼我没有及时的去救你,我向你保证,那个人我定会将他寻出来,叫他施加在你身上的恶行百倍千倍的讨回来,替你报仇。”
宋檀打了个哈欠,“这话听起来是真的好听,谢谢啊。”
他又云淡风轻地开口说道:“颇费了些辰光,我想同你讲的正事,华大人那么精明应该听明白了吧。虽然从一开始就错了,但皇命难为,咱俩也不能离了。以后我会尽心尽力在世人面前担起华府夫人这个身份,绝不丢你的人。私底下呢,咱们各过各的,互不打扰、互不介入吧。”
说完这些,宋檀似乎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他精神眼见的颓丧了不少。
华易心下复杂,半晌没作声。
宋檀就一直等着他的回复,神情淡漠,不言不笑。
华易的心上涌出许多遗憾,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宋檀就像只蜗牛一样,已经快速地收回了触碰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爱情世界的细小触角。
他忽而直视着宋檀,想要望穿宋檀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的所思所想,华易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和虔诚,他一字一句,分外坚定地说道:“你想将我一脚踢开,我不同意。”
那股疲惫感愈加浓重,宋檀终于是支撑不住了,他缓缓地合上眼,声音渐渐地变小:“爱同意不同意,我要……我要睡了,你出去时把房门合好……”
言罢,宋檀随即快读地陷入了一场蒙昧的昏睡中去。
华易没有立刻离开,他怀着难言的、温柔的情绪凝视着沉睡中的宋檀,宋檀如此对他,他生不出半分的不愉。他知道这段关系变成这样他是罪魁祸首。
他从未爱过什么人,心尖上那个位置一直虚位以待着,那块地方还很粗粝,不够细腻……
天地那么大,但宋檀只有一个,他不会再把宋檀弄丢了。他想: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不管宋檀如何的不待见他,他不管什么忠义道德,他是要把宋檀一辈子绑在自己身边的,宋檀绝无仅有,也只能属于他。
纷飞难解的尘缘里,宋檀眉目安宁平和,他无动于衷的睡着,他将生死爱憎看的透彻了,趋于平静了,可是华易却越陷越深。
华易踏着一地支离破碎的日光离开了。他这几天加起来都没休息过五个时辰,又被宋檀戳心窝子的怼了一通,得亏是他身体底子好,心理素质也挺好,这才还能走得四平八稳。换成了别人,估计也就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但他还不得安息,宋檀只是知道圣旨来了,就以为是给华易得了什么令人艳羡的恩赐。其实不然,圣旨通篇文绉绉地,但是只用一句话就能概括:臭小子,赶紧滚进宫来见寡人。
送圣旨前来的小太监也司空见惯似的。华易再一次抗旨,硬是拖到了宋檀睡着才进了宫去,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他的皇帝舅舅不大高兴。
他进了修洁宽敞的御书房——景和帝成泽南正眉头紧锁着,伏案用朱笔批改着折子,抬眼见到华易来,立即放下了手中笔,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形容憔悴的华易,而后似笑非笑道:“好外甥终于舍得来见舅舅一面了?”
华易毕恭毕敬地对着成泽南行了礼,是臣子于君王之间跪拜的大礼。
成泽南看出了这个礼节后面代表的含义:这是端正了态度,也是服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臣子多次抗旨是做错了。于是他作为一个君王,多少也是要拿捏着臣子几分的,他没有立刻让华易起身,而是任由他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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