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韩牧川怎么压抑,都不能平心静气,他看着自己眼前的杏粥,又看了看魏楚越,伸手将自己的一碗推给了魏楚越:“你喜欢。”
魏楚越扫了一眼韩牧川,喝了口茶:“饱了。”
秦棠看着那碗被推来推去的杏粥,感觉气氛诡异,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似乎哪里都不对。幸好此时小二送来了卤水豆花,秦棠默默吃自己的就好。
“听阿越说,秦少卿与阿越是旧识?”
秦棠咽下一口豆花,点了点头:“阿越曾在凤林山上小住了半年。”
阿越……韩牧川抬眼看了看秦棠,目光中透着寒凉,令得秦棠无由来的一凛,方才他是说错了什么话?
***
当年韩牧川在洛河水畔捡到魏楚越,地方离凤林山不太远。
深更半夜,水里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饶是韩牧川这样的武林高手都要吓一跳,还以为是山间精怪或是洛河水鬼,吓得他的鱼竿都掉了。
那水鬼爬上岸,摇摇晃晃地走了没两步突然一头栽倒下去,趴在岸边不动了。
韩牧川壮着胆子上前查看,竟是个小姑娘,额角大约是撞到了河中礁石,半张脸血淋淋的,身上衣衫也有许多处撕拉扯断,破破烂烂,不少血迹,想来还有其他伤,可“她”有气息、有脉搏、有呼吸,还是活着的,不是什么水鬼。
韩牧川将人拖到高地,擦干净“她”脸上血污,幸好伤口不深,洒了些伤药血很快止住了。
大半夜的,月无光,“她”是怎么从河里爬出来的?韩牧川在河岸边已经坐了三日了,“她”绝不是今日下的水,只能是从上游被水流带来的。
此处河水湍急,“她”可实在命大。韩牧川是这么想着,走到河道边查看了一番,就在“她”爬上岸的地方发现了一道绳索,一头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隐藏在杂草丛中,另一头没进水里,不知往何处。
原来不是运气,是早就安排好的。
翌日天刚亮,便有人来寻“她”。魏楚越刚醒,韩牧川一个没留神,“她”就不见了,韩牧川不知来者何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藏了起来,那些人没找到人,只从河沙里捡到了什么小东西,便沿河再往下继续寻去。
韩牧川也好奇,那小姑娘泡了一夜的水,脑袋上还有伤,能藏哪里去?他想着总走不远,可寻了寻无果,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小姑娘居然从一棵老树的树洞里爬了出来,一身泥污,比昨夜更像妖怪。
“你一个姑娘家,这般模样要去哪里?”
韩牧川忽然出现在“她”眼前,被魏楚越狠狠瞪了一眼,韩牧川居然从一个孩子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杀意,不由得一愣。
魏楚越弯腰拾起脚边一节断枝,抬眼的同时向着韩牧川刺了出去。
一个孩子,韩牧川并不放在眼里,可魏楚越手执断枝的一刺,杀气饱满,居然让韩牧川本能地避退了出去。
韩牧川笑起来,若是剑,“她”的剑华应该很好看。韩牧川避开断枝,欺身上前,一把捏住了魏楚越的手腕,将人擒住。
“放开!”
“我教你剑法!”
“有病!”
韩牧川三两下就将魏楚越捆了起来,说:“你不答应,我就把你送还给刚才那些人。”
那些人寻人的模样焦急,不似要对“她”不利,可她还是躲了,显然不愿意被寻到。
“疯子!放开我!”
“我叫韩牧川。小小姐如何称呼?”韩牧川点了魏楚越的穴道,免得“她”不管不顾地胡乱挣扎,身上的伤都裂开了,鲜血直流,“你不乱动,我就给你解穴,你快答应跟我学剑,我这里有伤药,有干粮,也有干净的衣服,虽然不能合身,好歹比你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强些。”
“……”情势比人强,魏楚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荒凉偏僻处居然会有个疯子,还是个高手,他打不过,只能认怂,“……阿越,我叫阿越。”
***
“阿越从未提过凤林山。你与惊风剑邵仲扬什么关系?”
“惊风剑正是家师。”
韩牧川微微点了点头:“难怪。”
魏楚越说邵仲扬是他的恩人,教过他一招半式,不过魏楚越师父有许多位,所学颇杂,反而不得精髓,韩牧川刚开始教他剑法的时候非常惊讶于他学剑法的速度,同时也头疼他一学就会却不能安定下来参悟剑意。
“阿越所说,受人之托,便是邵仲扬了吧?”
魏楚越捧着茶盏又坐到了窗前,望出去目光落在街巷远处,好像韩牧川所问的,秦棠所说的,跟魏楚越一星半点关系都没有,了然无趣。
“前辈与家师相识?”
“有过一面之缘。”
魏楚越突然站了起来,道:“来了。”
秦棠忙凑到窗边,果然瞧见寒崇文独自进了茶楼。秦棠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很担心寒崇文即便是要来,也不会孤身而来,魏楚越又料对了。
店小二很快领了寒崇文来:“客官,里面请。”
魏楚越上前迎了迎:“寒先生果然守时。”
寒崇文的目光扫过屋内三人,很快落到了韩牧川身上:“小韩兄弟也在啊。”
昨日魏楚越和秦棠脱逃,樊府的暗哨都被人悄无声息地敲晕了过去,寒崇文诧异不小,若不是许多高手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那便只做韩牧川此一人想了。只是他没想到韩牧川会来。
“寒先生。”韩牧川抬手一揖,“昨夜不及与寒先生叙旧,今日特来赔罪的,夜闯府宅实属无奈,若是阿越有得罪之处,还请寒先生莫怪。”
寒崇文哈哈一笑:“原来小韩兄弟是来问罪的。误会误会,囚禁魏公子本是魏公子的一条妙计,玄剑山庄绝无为难的意思。”
魏楚越淡淡笑了笑,寒崇文这老家伙没什么好心,不过是利用罢了,他不曾相信过魏楚越,却在魏楚越逃离之后不得不信了,蔡允心口那根针就是魏楚越给他的礼物,令他不得不来赴这三日之约。
“寒先生请上座,奚山黄芽寒先生想必是喜欢的。”魏楚越为寒崇文倒了杯茶,问道,“不知寒先生是否已经寻到了想要的答案了?”
寒崇文脸色一僵,蔡允死里逃生,睁眼看见只寒崇文一人,一时又惊又怕又喜又悲,无需寒崇文严刑逼供,脱口便将贺宣供了出来。寒崇文若护短,或许会杀了蔡允,不过这个魏楚越就管不着了。
寒崇文喝了口茶,看向魏楚越:“魏公子诸番心计,可否告知所谓究竟为何?”
“当日我与寒先生所说句句属实并无欺瞒,无忘斋只是帮大理寺查徐州之案,玄剑山庄既然与人同谋行刺朝廷命官,寒先生难道不该给大理寺一个交代?”
“啪。”寒崇文手中茶盏重重叩在桌上,发出一声重响,寒崇文的气怒憋了一整夜,气怒之中又有多少心寒只有他自己清楚。
“玄剑山庄自有家法,秦少卿应该更想知道指使之人是谁吧?寒某定全力配合,势必将那人揪出来!”
“那寒先生要如何自证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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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了呢!
第61章
魏楚越一言激怒了寒崇文,拍案而起:“寒某与秦少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做那般龌龊之事?!玄剑山庄又为何要自寻死路与大理寺为敌?!”
“既然如此,那寒先生该乐意将蔡允交由大理寺,安律法处置。”
寒崇文一愣,皱起眉头,他当然知道行刺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名,他想按门规处置蔡允和贺宣就是想保住玄剑山庄,而魏楚越说将人交给大理寺,玄剑山庄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对于一个江湖门派必是灭顶之灾。
“刺杀秦少卿一事玄剑山庄毫不知情。”
“那寒先生就更该将人交给大理寺,已洗脱嫌疑才是。”
蔡允是必死无疑,可贺宣是寒崇文一手栽培的,甚至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情同父子,他到此刻仍不能相信贺宣居然会卷入朝廷之事,竟然胆敢行刺大理寺官员,他究竟在想什么?这种事情于玄剑山庄哪里能有半分好处,值得这般以身家性命,甚至赔上师门、九族性命来冒险?
“贺宣乃我收徒,二十年的师徒情分如同父子,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情,单凭蔡允一句话,不足以轻信,我必要细查,才能向秦少卿有所交代。”
魏楚越早知道寒崇文会这样说,说不定寒崇文还要怀疑是不是魏楚越用了什么手段,逼迫蔡允污蔑贺宣呢。
不过寒崇文来赴约,并不是真的信了魏楚越一个外人的话,而是比起他的亲传弟子,玄剑山庄才是他更看重的东西,就算魏楚越满口谎言,但他巧舌如簧地说动了秦棠这个大理寺少卿,那么玄剑山庄究竟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玄剑山庄还能不能在江湖上存在,全凭秦棠一句话罢了。
魏楚越转头看向秦棠,毕竟是大理寺的案子,还得秦棠说了算。
秦棠道:“既然寒先生愿意帮助大理寺查案,尽良民之责,自然是再好不过,贺宣和蔡允皆可由寒庄主暂时为大理寺羁押看管,并且查清他们受何人指使,谋划刺杀。不过秦某还是要提醒寒庄主一句,此事牵连重大,寒庄主切不可姑息养奸、纵容弟子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