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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美人 (穆西洲)


  小爷要送客啦。
  卫玄琅俊眸一僵,箭袖蓦地一甩,负手离开。
  ***
  京中的年热闹,处处是酒席,夜夜有笙歌,从除夕开始,每晚夜幕一落,京中上空相继腾升起一道道烟花,溶金披银,光花闪耀,看去煦丽至极,彻夜不息。
  大年初二夜里,公孙老店的掌柜公孙风翻墙进来,两眼泛红:“清言,你可算又捞着一年了。”
  听说薛雍的事后他可是暗自伤神好几日呢,各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见上这主儿一命,绝望之下为朋友买坟刻碑的心都有了。
  薛雍:“……”
  才凑齐没几天的魂魄差点又散了。
  “月白,你怎么进来的?”
  卫家的人难道撤了不成。
  “几日前我就踩好点的,几个不中用的小厮而已。”休想拦得住他公孙小爷。
  薛雍面上的凝重一带而过,涎这脸皮奉承公孙风:“月白哥哥好威风。”
  多半是被卫府的人故意放进来的,说不定此刻房梁上就有耳朵呢。
  “喝点酒?”公孙风很是得意,晃了晃从怀里掏出来的烧鸡和雕花:“好歹过年。”
  薛雍笼了一盆银炭,落座后寒暄几句,这才道:“月白,过来年又添一岁,该娶亲了。”
  公孙风本来有要紧的话要同他说,见薛雍这般使眼色,又用话岔开,一仰头喝下杯中酒,自己又斟了杯,摇摇头,道:
  “京中岁月催人老,我这起早贪黑、弯腰迎客的,谁家千金嫁给我,准备洗衣缝补的……唉,娶亲不娶亲的,就那么一回事。”
  话入耳中,薛雍唇不沾酒,两眼直勾勾地朝他看去:“莫说女子,即便男子,见到月白也要倾心三分,哪里有看轻的道理。”
  “咱俩凑凑?”公孙风一脸深情地看着薛雍。
  嘿,你还别说,这男人看男人,弄不好对上眼了,还真他妈会有那么点遐想。
  薛雍看着他一阵恶寒,倏地闭上眼:“喝酒喝酒。”
  两人这一聊上,天南地北的无话不谈,一直侃到夜色如墨,远处传来梆锣三敲之声,已到三更时分。
  “月白该回去了。”薛雍捏着公孙风的手腕道。
  公孙风意犹未尽,握住薛雍的手,执手相看片刻,笑道:“哥哥这就走。”
  薛雍在他手心写的字,他已了然在心。
  盯着宫里。
  公孙风暗暗松口气,走至门口,神神秘秘地拉住薛雍道:“听说卫四多年前在战场上被射了一箭,半边脸毁了,之后整日不离面具,也不敢娶亲,真是个可怜人呐。”
  不知道日后和公主洞房花烛之夜要不要带着面具面对新妇呢。
  薛雍一顿,眸光微挑:“非也,非也。”
  公孙风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爷,你小点声。”
  让别人听见他们在议论卫玄琅可不得了啊。
  “月白有所不知。”薛雍不理会他,大大方方地道:“边关风霜重,平常人出门前都要涂上油脂护着脸面的,卫小将军军务繁忙,身边又无妻妾操持起居,自然怎么简单怎么来。”
  打个面具带脸上可比每天涂涂抹抹的省事多了。
  听说纯银还有防毒防虫咬更兼保养脸面的功效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求收的一天,鞠躬!
  ——
  小剧场:
  慕容亭:公子啊,你今天被薛美人掰弯了吗?
  卫玄琅:什么叫掰弯?
  慕容亭:……
  又是高举社会主义兄弟情大旗的一天。


第14章
  公孙风不经意地摸摸脸,再看看薛雍:“那玩意儿管用吗?”
  薛雍摊手,他怎么知道。
  “你没见过卫四长什么模样?”公孙风问。
  薛雍:“见过。尘满面,鬓如霜。”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嗓音,眼眸往哪个角落里丢去一眼,似有意在提醒什么。
  “哈哈哈哈。”公孙风大笑:“纵使相逢应不识。”
  薛雍扯了他一把:“月白喝多了,快别拽文了,回去吧。”
  公孙老店的大掌柜一会儿醉倒在冰天雪地里可不怎么体面。
  见鬼。
  蹲在萧府值夜的慕容亭听完这番话暗骂一句,心道,好你个薛雍,竟在背后嚼俺家公子的舌根,竟敢说俺家公子尘满面,鬓如霜,你等着。
  ***
  卫府。
  四更将已,卫玄琅此刻正穿戴整齐坐在书房看书,见慕容亭火急火燎地回来,他放下书卷问:“出什么事了?”
  他早起未束发,黑缎般的青丝垂于肩后,银饕餮面具放在手边,眉眼鼻唇浴在晨光之中,风华潋滟。
  再没有比他更俊朗的人儿。
  再没有比他看起来更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
  慕容亭怔忡间一脸的狰狞倏然变的春风拂拂:“公子……起的真早。”
  骤然看见自家公子真容,他险些呼吸不能。
  卫玄琅:“……”
  “昨夜公孙风进了萧府。”慕容亭的舌头总算顺了:“倒并没有谋划什么,只是……说了些对公子不大敬的话。”
  卫玄琅不甚在意:“无需计较。”
  慕容亭:“公子,薛公子说公子整日带着面具是惧怕边关风霜催人老。”
  当什么都不能当好人,嘿嘿,被他抓住把柄,非让薛雍那厮褪一层皮不可。
  “他说的不错。”卫玄琅的目光移回书上:“派几个人盯着公孙风。”
  是啊,一朝容颜改,来日奈何桥上,三生石畔,他的萧延哥哥又该怎么认出他呢。
  卫玄琅抚着饕餮面具苦笑,他果真是无趣之人,不比薛雍风流,他竟未想到这个。
  慕容亭:“……是,公子。”
  “尘满面,鬓如霜,纵使相逢应不识。”
  “亭弟,你在嘀咕什么呢?”慕容耶还在睡觉,听见弟弟回屋,翻个身不满地问道。
  “我在说咱们公子。”慕容亭叹气:“怕日后下了黄泉萧延不认识他。”
  慕容耶一骨碌坐起来,睡意全无,又是摸慕容亭的额头又是掐他人中:“不会中邪了吧?”
  疯言疯语的,他听不懂。
  “哥。”慕容亭扯开他:“你说咱们再过三十年会是什么样儿?”
  慕容耶:“皮子跟枯树一样,头发胡子都白了,跟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差不多。”
  慕容亭抱住头埋在被子里面,他才不要和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一个样儿呢。
  等等。
  军营里喂马的老头子。
  慕容亭忽又抬起头来。
  他想起一件莫名的事来,去年腊月底离京前最后一次盘查军营,军中的几名马夫竟莫名看起来老了许多,可点名问起来还是自家兄弟,他当时只觉得边关风霜可怕如斯,并未往别处想。
  纵使相逢应不识。
  慕容亭忽地捂住心口:“哥,我觉得要出事了。”
  军营里那几个扎眼的马夫,会不会是细作扮的啊。
  薛雍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慕容耶:“……”
  就在这时,很快地,他们就听到外头脚步声骤然密集起来。
  慕容亭飞也似的跑去前院,只听有人在回禀:“国公,靖安将军,不好了,昨夜有人送急报进京,说结篱符出现在咱们卫家戍守的隐壶关,现在外面到处传扬,先帝的结篱兵符就在咱们卫府。”
  果然。
  卫羡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面色严肃:“急报是谁送回京中的?结篱符又在谁手里?”
  卫家事先竟一丝风声都没得到。
  那小将回道:“除夕夜喝酒,三营的贺容先小将军和下属嬉闹,被人从袖中扯出……”
  “贺容先?”卫玄琅沉声道。
  贺容先是被流放的前一任兵部侍郎贺岳的表侄子,因他姐姐和卫家一房庶出的侄子订过婚约,他自幼便跟随卫家,十七岁不到就立下战功数次,是当之无愧的将门虎子。
  也是隐壶关的将领之一。
  小将回道:“是他,将军。”
  卫玄琅眸色幽深,未再接他的话。
  先是贺岳被罢官流放,他的一双儿女被薛雍买去,他不得已去薛府赎人,接着结篱符现身,他和萧延的旧事被翻出,然后又是贺容先,一环扣着一环,诡谲莫测,却看不到谁是明面上的人。
  简承琮。
  薛雍。
  卫玄琅忽地心弦一震。
  很好。
  他竟什么都知道。
  薛雍听到衣袂风动,回眸已经被森冷的剑气笼罩,他并不在意,只微挑眼尾笑道:“飞卿,几日不见,年过的可好?”
  “只怕要叫称阁下为谷王殿下了吧?”卫玄琅冷声道。
  谷王简广懿,先帝简承珏第三子,五岁同其父被陈盈鸩杀于丹宸宫,谥号广昭太子。
  先帝简承珏被鸩杀后的次年,广昭太子墓被盗,奇怪的是盗贼进去后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坟,棺椁等物一应俱无,自那之后,他们便私下口口相传,说谷王简广懿其实没死,只是不知被谁救了去,一定还活在这世间。
  既然他没死,那简承珏苦心经营的结篱兵符,被他拿来迷惑世人最可能不过。
  况且,算着年头,他业已成年,是时候出来兴风作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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