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会愿意和一个又短命又无后的男人成亲?
“那也都是些老规矩了,”女皇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将来是万乘之躯,怎么能形单影只?而且你又不比当年的东玟,那时候连年征战,这才惹得他殚精竭虑,如今天罡灵武之首火正已经没了,又是四海清平,你若是好好调理,活到个天命不成问题。”
东笙心里苦笑了一下——活到天命?能到四十就是谢天谢地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李崇文的孙女他也是见过的,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弱柳扶风,样貌也好,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而且李崇文与他和周子融都甚为交好,又是内阁重臣,此番若是联姻,必然是强强联手,于朝野之上也是多有裨益——只是东笙心里总觉得不该娶她。
女皇看东笙满脸犹豫,不由得面色一冷,沉声道:“怎么?太子瞧不上?”
“不敢不敢,”东笙连忙摆手,“只是……儿臣觉着,此事不必操之过急。”
“怎么不急了?你一个太子,加冠之后还不纳太子妃,岂不是叫人笑话?”女皇说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挑眉道,“你莫不是有心上人了,不敢说与朕听?”
东笙心里一个咯噔,刚要说没有,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让他不敢细究,却也不敢无视。于是否认的话在口里含了半天,越含越硌嘴,怎么的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支吾道:“陛下莫要打趣儿臣了。”
女皇眸子一瞪,气道:“谁跟你打趣?你……你真有物色上的了?谁家姑娘?“
东笙颔首道:“儿臣……儿臣此时无心谈婚论嫁,此事还请陛下容后再议。”
女皇一拍桌子,震得杯中茶水都溢出一大片,急道:“什么容后!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等你加冠大典一完,就与李家姑娘成礼。”
东笙最后几乎是被女皇轰出了长明宫,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兀自回东宫去。
他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儿,陪自己度过这短暂的一生,但是思来想去,这人怎么的都不该是那个他几乎没怎么说上过话的李家姑娘。
但皇帝指婚,犹如圣旨,叫他拿什么理由推拒。女皇非要给他强塞个姑娘,他总也不能打了女皇的脸。
东笙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不过离礼成还有一年多,应当还是有斡旋的余地,他虽然是太子,但不是寻常人,黑灵孤身算得上是天经地义,等女皇这股子上脑的热血过去了,总还是有办法的。
南疆送鹰的人已经到了,是罗耿麾下的一个小兵。那小子多半是没怎么出过军大营,更没有入过皇宫,所以此番在东宫里一站,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往生劝了半天,才总算没让他跟个桩子似的杵在院子里。
结果他一手提溜着个花里胡哨的鸟笼子,直挺挺地板着脸坐在凳子上,那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东笙黑着脸回了东宫,那小兵一见他,蹭地一下蹿起来,把东笙吓得一愣:“怎……怎么了?”
小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然后把那鸟笼子双手奉上。
笼子里是一只雏鹰,看骨架子应该是还刚生出来不到一个月,黑色的羽毛都还没长齐整,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应该确实是还没有开过眼的。
东笙点了点头,又似不放心地问道:“确定还没见过人吧?”
小兵连忙回道:“还没有,刚生出来就从背后蒙上眼了。”
“成,”东笙笑道,“你去歇息歇息吧,往生,叫人好好招待。”
往生点头应了一声,叫主管的老奴把人请走了。
东笙手里提着鸟笼子,从笼子缝儿里把手指伸进去轻轻摸了摸那雏鹰的背,结果那鹰一个机灵,扭头就给了他一喙,吓得东笙连忙一缩手。
看了看还算好,小雏鹰嘴还没长利,没出血。
东笙佯怒地轻轻晃了晃笼子,低声笑骂道:“小畜生,哪儿来这么大脾气,看我以后不找个人来治你。”
他喊人把鸟提回去好生供着,等过两天周子融生辰的时候再一起提着去他府上。
这天兴许是心里头有事,到了晚上东笙居然睡不着,只好起身去了书房,想着小时候总是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不知道这招如今还管不管用。
差不多过了子时的时候,东笙才总算是有了点儿困意,正要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冷不防听见院子里一声闷响。
那动静招来了东宫的护卫,门外一阵脚步声,只听他的护卫长严声喝道:“什么人!”
东笙心下一惊,抄了把剑就往院子里赶,这才一推后门,就猝不及防地闻了一鼻子浓烈的酒糟味儿,他皱着眉头凝神一看,只见那被他的护卫们团团包围起来的黑衣人的身形竟然有点眼熟。
什么贼心宽成这样,喝醉了还敢爬东宫的墙?
东笙拿剑指了指:“面罩给我摘了!”
护卫长听令上前,一把扯下了那笨贼的黑面罩。
东笙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惊得犹如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子融!
【作者有话说:放心,绝对是1v1的HE,男主不会娶老婆也不会早死的相信我。】
第97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东笙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惊得犹如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子融!
护卫长以前也是见过周小王爷的,面罩一扯下来也愣住了,架在半空中的长戟僵着不知该不该放,满脸无措地回头看向了东笙。
东笙也是一头雾水,周子融的身形晃了晃,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等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忽然猛地一抬头,一双赤红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住了东笙。
东笙这才缓过神来,板着脸冲护卫长道:“都撤了,把他扶进去。”
“可是……”护卫长似是仍旧觉得有些不妥,回头看了看一身夜行衣的周子融,又看了看东宫院墙上被踩坏的瓦和一地被砸断了的小树枝,面露难色,“殿下,这……”
就算是东海北昭王,这生更半夜私自摸进东宫,哪怕是直接按图谋不轨的罪名就地处决也不为过。
“他没带武器,你慌个什么?”东笙头大地皱眉道,“你还要把他绑了不成?”
护卫长一下子语塞了,左右看看,支吾道:“属下,属下不敢。”
东笙暗暗叹了口气,抬眼却又撞上周子融那灼灼的眼神,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大半夜的,搞什么幺蛾子。
周子融素来稳重,东笙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如此失态过,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的,见那些个方才还刀兵相向的戍卫手忙脚乱地把软成一滩烂泥的周子融往护卫长的背上架,可那醉鬼完全不认人,人家手才刚一碰着他,他就甩起一拳砸了过去,好歹是失了准头,没伤着人。
东笙看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扒开围作一团的戍卫:“让开让开,把人给我。”
说来倒也神奇,周子融一瞅见东笙来了,立马不闹腾了,只一副满脸迷茫的样子愣愣地看着他,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那股子聪明劲儿。
东笙架起他的一条胳膊,那人炙热的体温隔着布料透了过来,在早春还有些料峭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滚烫。
东笙好不容易把人勉强扶稳了,对护卫长道:“过来搭把手,其他人都散了。”
“是。”护卫长忙不迭凑上来架起另一只胳膊,两个人拖着这么一条死沉死沉的醉鬼,总算是挪回了东笙的屋子。
东笙大半夜地出了一背的汗,关门前对护卫长说:“吩咐下去,今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没人来过东宫,记住了吗?”
护卫长连忙点头如捣蒜:“诶,属下明白。”
“去吧。”
结果这才刚一把门关上,那原本软在他身上的周子融立马清醒了,十分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东笙一愣,偏过头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仅仅是双颊上覆着一层薄红,眸子里方才那副醉醺醺的痴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派清明。
“不是……”东笙连忙往后退开一步,脑子里一团浆糊,难得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语结地拿手指着他,“你……”
周子融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诡异,东笙心中惊骇之后,又立马电光一闪,紧张地将人一把拉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犯得着周小王爷深更半夜冒着灭顶的危险摸到东宫来装疯卖傻?
周子融也不吭声,就只定定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只听周子融淡淡地道:“没什么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颊上还泛着醺红,一张口就是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吐字却是字正腔圆一点儿不含糊,眼神也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东笙懵了一瞬:“啊?”
周子融叹了口气,又重复道:“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夜闯内宫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