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丹面色不善地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去求华胥做些什么,毕竟华胥的忙肯定不是白帮的,动辄便要刮掉他一层皮。
而且这件事牵扯到了那个人……
“这么说吧,你拒绝了大凌的驻军,断了黑油,不说南边的黑旗人会有什么动作,就说这国库大概也要入不敷出了吧?”
“怎么,难道贵国还会那么好心,给我们钱不成?”
东笙扯着嘴角笑了笑:“给也不会白给。”
阿尔丹一声冷哼,心想我就知道是这样。
“至于亲王殿下……”东笙顿了顿,“怎么处置我管不着,可有国才有家,王上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阿尔丹心头一梗,张口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说,亲王殿下可是在操盘黑油出口的啊。”
是了,这个弟弟就没让他省心过。
当年他老爹萨鲁在世的时候,荒淫无度,明明他的生母才是正儿八经的斯兰王后,萨鲁却成日与情人厮混在一起,甚至还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阿迦西。
奈何这俩兄弟天生投缘,就算各自的母亲掐得你死我活,他俩还是好得几乎要穿一条裤子。
后来萨鲁着手黑油出口,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江河日下了。这老东西也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就算知道两兄弟关系亲密,可毕竟阿尔丹的生母是被他给气得抑郁而终的,怕阿尔丹登基之后为难他的老情人,结果就暗戳戳地把黑油交易的大小线头都交到了那情妇的手里。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萨鲁老国王崩逝后没多久,那情妇就突然害了恶疾死了。阿迦西一口咬定是阿尔丹干的,阿尔丹自己又是个驴脾气,一来二去两兄弟就撕破了脸。
阿迦西手里抓着黑油交易,相当于抓着斯兰国库的大半资金来源,在朝堂里的势力也就越发猖獗起来。
阿尔丹知道阿迦西想篡位,也知道阿迦西想要他死,可每一次暗杀之后他都装聋作哑地抓了几个不大要紧的贵族杀鸡儆猴——因为他不想阿迦西真的背上弑君叛国的罪名,他更不想亲自下达处决阿迦西的命令。
虽然不知道阿迦西怎么想,可在他这里,二十年的兄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我以前还一直觉得你们兄弟不睦,直到我的探子把消息送到我手上,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护着他。”东笙皱了皱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凝神镇了镇才又继续说道,“若是这火没点到我们身上就好了。”
阿尔丹觉得自己可以把握好分寸,可以保护好自己和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可他万万没想到,阿迦西会误打误撞地伤了华胥使臣。
那天晚上在花楼里他一口回绝了阿迦西送来的大凌驻军的请求,还劈头盖脸地把阿迦西骂了一顿。
阿迦西气得扭头就走,留他在花楼里生闷气。接着他让东笙坐他的车驾回宫,结果半路遇上了原本要来刺杀阿尔丹的刺客。
阿尔丹是真没想到阿迦西会如此狠绝,竟然宁愿帮着大凌也要杀了自己的兄长。
阿尔丹一阵苦笑,问道:“你是怎么怀疑到他的?”
“朝堂之上,各方贵族都让您给打压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死了,局势势必大乱,对谁都没好处。所以如果真的就只是他们,根本不敢杀你——”东笙顿了顿,心里一阵苦涩,觉着这人大概是天底下最倒霉的兄长了,“可是阿迦西敢,他是斯兰先王亲封的亲王,你要是死了斯兰的王权肯定就是他的了,背后又有大凌人给他撑腰……这事儿说难听点……”
“就是通敌卖国。”阿尔丹寒着脸,苦笑着问道;“是吗?”
东笙不做声。
东笙心想,到底能有什么事,至于让阿迦西反目成这样。
阿迦西自然是想要大凌驻军的,他想着阿尔丹一死,王位就是他的,大凌人的军队会帮他平定内乱,巩固王权……所以阿尔丹一拒绝驻军,他就觉得是不反不行的时候了。
“他太愚蠢了,他以为大凌人会好心到去帮他,”阿尔丹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凌人只不过是在利用他。他是情妇的孩子,在斯兰名声不好,从小到大都处处被人挤兑,所以他总是想扳回一局,结果越陷越深……现在,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以往若仅仅只是他们兄弟阋墙,阿尔丹还能凭着私心放放水,可这厮不仅动到了自己国家的头上,还动到了华胥的脑袋上——此番恐怕阿尔丹想保,也保不全了。
“王上,这会儿亲王殿下不回来,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怎么样,贵国与大凌怕是要撕破脸了,虽然贵国是大凌最重要的黑油货源,但也不是唯一的。而且大凌国黑油储量颇丰,撑个十年左右不成问题。但贵国少了这一份收入,怕是撑不过明年吧?据我所知,王上的新政回本,至少还要三年。”
“所以呢?使臣有何高见?”
“以前的矿工没了工作,有些脑子不好使的当然没办法按照你的设想转行去做矿石加工。流民数目太大,只靠救济肯定不行,不如以工代赈,开通商道,一年之内,华胥能给你两万个岗位。”
“两万?”阿尔丹挑眉道;“此话怎讲?”
“华胥出钱出物,你们出人,商道你们来修,驿站你们来建,所有的工薪都按照贵国的水准发放,会有华胥的商人去你们那里建客栈、酒楼、甚至是轻工厂房,所有的工人都用斯兰的,工薪不能低于斯兰的平均工薪,依照劳动量大小来依次递增,若有违规者,你们可以尽管上告,华胥的商会绝不会坐视不理。”
阿尔丹笑了笑,道;“那贵国还真是好心啊,贵国物产丰富,工艺卓越,两相通商,怕是你们赚的盆满钵满,我们亏得口袋空空了吧?”
东笙道;“在下话还没说完呢,这些我们当然也有所考虑,所以头三年华胥这边会行限行令,只有瓜果花糖、木材珠宝商贩才能得获批,其他商贩若要南下,除非是设厂,如果只是现成品出口,一律加收三成关税。”
“那贵国还真是财大气粗,不怕自己伤了元气?”
东笙笑了:“百万买宅,千万买邻,华胥从来不缺钱。”
阿尔丹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道;“那你们给我们这么大的好处?想得些什么啊?”
东笙道;“王上是个爽快人,那在下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首先,我们想要贵国的一个立场。”
“只要无伤我国利益……那就当然。”
阿尔丹心想,你们做到这一步,日后他是想变也变不了了。
届时斯兰的经济短期内会被牢牢地绑在华胥身上,而且谁人不知这南疆长城之后的直道直通华胥都城华京城呢?商道从南疆长城修到斯兰境内,虽说这样一来万一斯兰遇到什么事,华胥增援很方便,但那华胥若是有心想要收拾他,怕也是一往无前了……
“再者,亲王殿下的生死我们不管,只是希望王上日后管好自己的内政,您这里要是出了事,我们也不安生。”
“这个就不劳贵国费心了。”
“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东笙笑道,“不知早前让王上帮忙找的遗失之物,可有踪迹了?”
阿尔丹一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当然,这个还请使臣放心。”
“那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东笙说着便行了一礼,作势要走。
“等等,”阿尔丹叫住他,“你所说的,当真能作数?”
“不作数,在下也不敢妄言。”
“行,那你先走吧。”
东笙又朝他行了一礼,转身朝地牢外走去。
阿尔丹背过身去,仰着头良久都不说一句话,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地牢里光线晦暗,这一下子出来眼睛便有些受不住强光地酸涩起来。东笙想抬起手挡挡光,这一抬起来才发现,他手心里早汗湿透了。
出来缓了半天,脚下的步子还发虚。
“怎么样了?”不知不觉间,身旁一个侍卫打扮的斯兰人贴了上来,嘴里说着的却是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华胥瑾文。
东笙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倒也一点都不意外:“挺好的,只是你这幅打扮凑上来,不怕人起疑心吗?”
“这都乱成这样了,谁有心思管我们?”
东笙瞥了他一眼——这人就是他口中“应当快要出王城了”的往生。
所有的剑灵实体都有固定的样貌——除了往生,千人千面,所以他之前总喜欢挑东笙易容术的毛病,但另外也正因为这样,东笙才总是让他去打探消息——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东笙调笑道:“你是怎么查到这么多的?人家家底子都快让你翻干净了。”
“这个你不用管,阿尔丹答应把天罡灵武还给你了吗?”
“应该吧。”东笙道,“个中利弊他也应当知道权衡,藏匿灵武只是他的后手,若是斯兰遭灾,民不聊生,内忧外患了,还哪里顾得上后手?”
往生点了点头。
“对了,南疆有动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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