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黄河还不叫黄河:河面宽阔,水量充沛, 水流清澈——最古老的字书《说文解字》中它被称作为“河”。
母亲河孕育的不仅仅是一个民族的诞生,她还赋予了所有流水‘河’的概念,而她本身也在单字‘河’的基础上添加了许多的形容词:最古老的地理书籍《山海经》中称其为“河水”、《水经注》中称“上河”、《汉书·西域传》中称“中国河”、《尚书》中称“九河”、《史记》中称“大河”……
而这所有杂七杂八的名字最后终结在汉朝:到了西汉,由于河水中的泥沙含量增多,有人称她为“浊河”或“黄河”,虽然当时未被普遍认可,但到唐宋时期,这条母亲河最终还是以她浑浊的颜色,确定下了她最后的称谓——黄河。
在任何的水患问题中,滥砍乱伐是永远的理由,随着生产力的日渐生长,社会对能量的需求也日渐增大,而在古代,人们只会通过燃烧木材这最低效的手段来获得所需的能量,无疑,汉代的需求便是黄河的最大承受量,而黄杨题凑之风的盛行更是加重的黄河的负担,从而导致了黄河流域整个生态环境的崩溃。
虽然‘黄河’的名字是墨斗最熟悉的名字,但是无论如何,他并不希望她会真的被冠上这个名号:明明是为了灌溉众生,却摧毁了大地,想必这条母亲河也会懊恼和伤心吧……
墨斗想了一天,然后第二日便带着草皮和泥土走进了嬴政密谋的房间。
对于墨斗的这个特权,无论是李斯、甘罗,还是尉缭都表示已经习惯了,相比之下,他们更加好奇墨斗这是要干什么——然后,他们便提前体验了一把水漫金山的感觉……
初中的科学小实验,以极其简单粗暴的对比方式,说明了植树造林的重要性。
李斯嫌恶地甩开袖子上的泥水,质问道:“墨先生可是反对王将军的计划?”
“非也,我这恰巧证明了将军计划之妙,”墨斗摇摇头,他看向嬴政,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是提醒大王,这计划所要付出的代价。”
尉缭沉默片刻,低头劝说道:“大王,此计若成,魏国便是秦国之地,断然没有漠视其灾的道理。”
魏国是他的故国,他可以忍耐天下一统的阵痛,但断然没有看着他的故土年年受灾的道理。
“寡人明白了,禹治水之后,众人借言堵不如疏,但依今之见,种木之道是为最佳……”嬴政缓缓点头,将视线从墨斗身上转移到了甘罗身上,“甘上卿,秦国可有余资种木?”
甘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王,秦国确实安稳了几年,但是全用作了战后恢复上,而现在战事又起,恐怕没法子了……”
无论是发放战俘归乡的银钱,批量生产种地器具,还是跟奴隶签订开发荒地的契约,这些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而且短时间内几乎毫无回报。
“无妨,用我的银钱,”墨斗眼皮都不抬一下,工坊的分红的含金量极高,光是量产的曲辕犁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收益,“造树是长期项目,成立一个基金对谁都好。”
嬴政扶额,原本想要怒斥的话在接触到墨斗眼神时,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你怎么又来了……”
墨斗抬眼瞅嬴政:“不过一些数字,还不如以此来换换君事事顺心。”
嬴政挑起眉:“你这样做,寡人便顺心了?”
“不顺心吗?”墨斗歪头看向嬴政,看着对方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的样子,狡黠一笑,“但我开心了。”
嬴政怒视墨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这个微妙的当众调情微妙的氛围还是心忧故国的尉缭给打破。
尉缭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插嘴道:“大王,恕微臣才疏学浅,不知这……‘基金’为何物?”
“基金啊……”
嬴政最后还是被墨斗给打败了,最后他还是指派了甘罗进行讲解,再一次,对墨斗散尽千金的行为做出妥协。
……
做出妥协的不仅仅只有嬴政,只是相比嬴政的单方面,在千金阁的这两位确实相互性的妥协。
在经历过深刻的交流与了解之后,隗林和王绾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了协议:先由做事果断的隗林下定决,然后经过做事细致的王绾整改和完善;由精于计算的隗林做出结算,再由文采斐然的王绾进行总结。
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契合地就如同锁与钥匙一般,只需聚在一起,便可打开所有的难题。
而现在,他们便在以绝对惊人的效率解决完了一本《尚书》——三万多字的书,转化,校对,整合……他们只花了七天不到。
王绾在秦国做事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畅快,他甚至觉得只要有隗林在,他甚至能做到年轻时都做不到的事。
青史留名,他不想吗?不,要不然,他当初便迷糊着答应了嬴政这件事……他只是不敢想……但现在,隗林的出现,便将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伸手,便可抓到。
毫无疑问,王绾选择了伸手:“隗小友,不知我可否问你一件事?”
隗林伸了个懒腰,点头道:“绾老先生请问。”
王绾直接道:“不知你对这字有何看法。”
隗林的懒腰停在一半,这个问题很敏感,要是旁人问他铁定不会到,但如果是王绾的话:“以新字代替各国之字,总比直接用秦文代替的好。”
他看得很明白,秦国大势不可挡,若是嬴政直接下令推行秦国的文字也不是不行,最多就是下几道杀令的工夫,但嬴政选择了整合各国文字新编成文,就这一点,他隗林佩服。
王绾笑了,他问:“那我与你便一同执行此策可好?”
隗林疑惑地保持动作:“哈?”
他们不是已经在整编这些书了吗?
王绾拱手道:“在下姓王名绾,不才,正是秦国大夫,多番隐瞒此刻才堪堪告知,还请见谅。”
哇哦,他又想过王绾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来头。
隗林表示,王绾的这套连番操作,吓得他的腰都抽筋了呢!
第 142 章
春季, 一切万物复苏的始端,虽然天气依旧把人冻到没有知觉, 但气温确确实实已经开始逐渐变暖, 枝头也冒出了点点绿色。还未消融完的冰雪,配上充满生机的嫩绿,吸引着窝冬了几个月的人纷至踏青。
然而原本应当与旁国一样享受快活日子的魏国却没有如此的好心情, 就在前两日, 前线来报,秦军正驻扎在城外, 看样子是想要攻打魏国大梁。
并不是所有国家都经历过赵国的几次灭国之急,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秦军正在兵临城下时,毫无疑问, 魏王完完全全慌了, 而魏王一乱,带动的是整个朝堂秩序的紊乱,不说还能坚守在岗位的人还有多少,光是晚上趁夜出逃的人就不知凡几。
魏王颤颤巍巍地坐在首位,看着日渐空荡的大堂,抖着声一遍又一遍问:“告诉寡人, 要怎么做……”
但是没有人愿意上前一步,最后还是每日负责修建城墙的大臣犹豫道:“魏国墙厚, 秦国应该打不进来吧?”
魏王崩溃道:“寡人问的是要怎么做!”
这些安慰他每天都会说给自己听一遍,可是越安慰自己, 魏王就越心慌,他想要有人能给他一个保证,然后他作为一个‘明君’满足对方的要求,接下来便只需等待成功的消息便可……典故都是这么讲的,大臣也是这么劝戒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实有些不一样……
现实确实不一样,良臣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一个自荐的英才来力挽狂澜,有的只有仅剩忠诚的大臣等待他们的大王下达指令,即便是错误的……
“都是废物!”魏王破口大骂,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他的大臣一直劝谏他要行君王之礼,但是现在,魏王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要活下去,于是,他下达了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指令,“传龙阳!”
……
魏国,秦营,不,应该说是另一处秦营。
要是让魏国知道秦军在这里还有一处军营,本就没有多少的信心估计就真的要一点都不剩了,尤其是让他们看见秦军正在挖掘的水道的话——本就可能造成水洪之灾的黄河和鸿沟被引流成小小的一条,直通魏国大梁。
后世有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名句,而现在,最先知道气温回暖的应该便是王贲了:冻土正在逐渐变软,冰封的河水蠢蠢欲动,无论是秦军还是魏国,所剩的时间都不多了。
为了防止被魏国发现,王贲决定兵分两路,一边装模作样地作攻打魏国之状,另一边则是抓紧之间挖水道,两样工作同时抓紧,忙得王贲焦头烂额,偏偏这个时候,秦国大本营那里还传来了新任务。
“什么,你让我打完仗后还要把河道给改回来?还要种树?”连日的熬夜工作让王贲的火气越来越大,哪怕是极会做人的他,也忍不住对姚贾发起火来,“此非我之责,我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