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待我如同亲子,倒不觉有何失落之处。”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着,眼角瞥见谢璧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便叫他,“谢兄这是要去哪儿?”
“去探探那劳什子涌波山庄!”谢璧头也不回。
沈望舒站起身来,扬声道:“慢着!”
谢璧不曾理会,仍旧抬脚往前走。
倒是秋暝,也跟着出声了,“无瑕,你且站一站,听听沈公子有何事再说。”
“谢少侠,你是打算一个人去探?”秋暝对门下弟子这样好,沈望舒不由得有些羡慕,可他从小羡慕别的孩子有慈爱的父亲惯了,知道那与他而言总是不可求的,脸上竟是半点都没显露出来,自顾自地把自己想说的话给问了下去。
谢璧得了师父的话,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站住,却并不服气,“自然是我一人。沈公子不愿意插手我们翠湖居的事,这也无妨,我自己的师妹自己来救!”
“哦?你究竟是想救她还是想害她?”沈望舒似笑非笑地说着。
得师如此,想来谢璧从小就没受过一句重话,闻言不由得脸面涨得绯红。萧焕连忙叫了一声“小舒”,却又不知道接下去又该说些什么。他也没什么立场去教训沈望舒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他什么人,何况沈望舒还是一心一意为了他们松风剑派的几人着想。
沈望舒看在秋暝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放缓了语气,“谢少侠,方才您还在远运船行去看船,现在就立刻去了涌波山庄打探消息?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远运船行——此中有诈吗?”
“有诈便有诈,按照现在的线索来看,作恶的大约就是远运船行的老板一人,和其他船工无关,不如直取老巢,跟这些人计较什么?”谢璧倔强地道。
沈望舒轻轻一笑,“那小工说薛老板好色,好色便会去掳掠良家女子么……”口中说着,未免又想起了那个被楚兰藉救下的女子,似乎还真的可能是这样。不过就算真是如此,他也不打算告诉谢璧,免得他一个冲动之下坏了大事。
他不想和谢璧吵,便看向秋暝,“敢问秋居士,那位丁姑娘的功夫如何呢?”
秋暝想了想,温声道:“天资聪颖,修炼刻苦,同辈中可算出色。”
翠湖居的弟子都是经过仔细遴选的,没有根骨太过粗陋的,太过懒散的也该早就贬作外门弟子了,能一直留在师父身边的,出来行走江湖便已经是不易受欺负了,更何况秋暝还亲口赞她不错。
“即便真是薛老板的涌波山庄有古怪,也不该谢公子去探查,免得打草惊蛇。”只要谢璧不去,也就没谁愿意在此时多生枝节了。倘若今夜能把那位薛老板擒下,细细审问也是总能有结果的。
谢璧也叫他说的有些迟疑。
“那不知几位,有谁愿意去那涌波山庄一探?”谢璧眼巴巴地看着众人。
剩下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也没一个回答他。
早就说过剩下几人几乎都被认得脸熟了,也没这个必要冒着风险去多此一举。
剩下一个秋暝……
然后沈望舒便见静安居士秋暝淡声道:“你莫要担心,为师去替你打探。”
“师父……”谢璧吓得瞪大了眼睛。他也不想让师父身涉险境的。
秋暝摇了摇头,“到底是我翠湖弟子,纪委少侠都有要事在身的。还有你无瑕,既然答应了帮几位少侠套取消息,切不要半途而废了。沈公子,却不知握着一头白发,可否想法子遮掩一下?”
“能……”沈望舒忽然嫉妒到心里酸得厉害。
瞧瞧人家的师父!
倒不是苏闻对他不好,至少人家是给沈望舒吃饱穿暖了,还教授他武功,竭力去诊治他身上的痼疾。可因为他放走了萧焕等人,师父就毫不犹豫地当着所有师兄弟一起狠狠打了他一顿,一点情面都不留,只因为萧焕是害倚霄宫覆灭的罪魁祸首。对了,若他不是顶着倚霄宫少主、沈千峰之子的身份而恰巧被师父发现,大约苏闻也没这耐性把伤得厉害的他给带上山吧?
更莫说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沈千峰了。原本把他捡回来就是为了树个靶子,至于这个靶子怎么想,全然不重要。幸而沈望舒自己一早就知道他不过是个棋子,也从没奢望过沈千锋对他有什么疼惜之举,只消拼命做个称职的靶子便是了。但也总有不甘,拼了性命去做一把锋利的刀,提沈千锋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只为了得到他一句赞许,可是终是没有的。
他活该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他什么也没有。
秋暝打定了主意,沈望舒便带他去做易容。
不过一头白发,处理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秋暝也有机会跟他慢慢聊一些事情。
“沈公子这一手易容的功夫甚是高明,想必练起来是十分辛苦的?”秋暝的语气温和,语调缓缓的,就像三月的暖风,夹着如丝的细雨扑面而来。
是啊,当然练得很辛苦,不过是为了在替沈千峰办事的时候更加得力一些罢了。可沈千峰却觉得这是淫巧奇技,手段实在鬼祟,不似个利落男儿。
但这话他不行告诉秋暝,直觉他或许会心疼,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会这样臆想。“不过是喜爱罢了,倒是让秋居士见笑了。”
“听闻易容术学起来十分不易,若非聪慧之人是很难学会的。”秋暝笑了笑,“我听萧师侄说,沈公子的身手也很好,却还能把易容术练到这样的境界,公子难得啊。曾经我也希望无瑕能多学些东西,多一技傍身总是好的。不过无瑕不喜欢,那也就罢了。”
沈望舒又无端更加嫉妒谢璧了。
也对啊,若不是有这么个师父从小惯着,谢璧也断不会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
“秋居士,那涌波山庄有些难测,门下之人还爱用些阴诡手段,您且当心。我这儿……”沈望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从怀里摸出一瓶药交到秋暝手里,“有一些避毒的药丸,可惜我医术不大好,炼制得比较粗陋,只能壁一些简单的毒物。您不要嫌弃。”
秋暝有些意外,结果药瓶,对他温润一笑,“多谢沈少侠。”
“秋居士……”沈望舒终究没忍住,轻声问,“您为何要亲自犯险呢?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只需过了今夜,谢少侠也是可以去自行寻找的。”
“雪茶的师父,是我故交,我也不忍见这孩子遭难。”秋暝依旧笑得十分温和,“更何况,无瑕长这么大,我也没见他对别的女孩子这样上心。倘若因为这一次的疏忽就让他痛失所爱,我也实在不忍心啊。”
秋暝说话的时候,神色有些暗淡也有些痛惜。
沈望舒却是没看见,仍旧在想——为何他就从未遇上一位这样体贴的亲长?
送了秋暝出去,沈望舒仍旧有些闷闷的,还未收拾好情绪,却迎头撞上了萧焕。
萧焕本不是个心细之人,但他对沈望舒十分熟悉,瞧他的神情便能大致知道他此时心情怎样。“小舒,你不高兴了?”
“没有。”沈望舒迅速别过脸,鬓边的发丝跟着他的动作拂过脸颊,遮掩了他的表情。
“谢师弟……年纪还小,说话也并不是有意的,你就不要与他他一般见识了吧。”萧焕的劝慰有些笨拙,“之前阿澄那样,我也没见你对他生气啊。”
对啊,岳澄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只怕整个松风剑派加起来对他的宠爱比一个秋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为何他偏偏对一个谢璧感到了艳羡与妒恨?难道就应为他师父是秋暝?
“为何不能是秋居士?”沈望舒偏要与他唱反调,尖尖的下巴一抬,当真活像个刁蛮大小姐。
萧焕看得愣了一愣,心底发痒,喉咙也有些发干。他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呢?秋居士那么一个人,何况你还是后辈,他定然不会与你过不去。”
是啊,“秋居士对后辈可真好。也不知他的孩儿该是何等的幸运。”
萧焕愣了愣,才压低声音道:“这话你可千万别在秋居士面前去说。”
“为何?”难道秋暝还听不得人家夸他吗?
“听闻秋居士的妻儿,在二十年前……”萧焕示意沈望舒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了,“二十年前就已罹难,却一直查不出是何人所为。虽然秋居士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绝不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些事,你千万记好了。”
“哦……”沈望舒愣在原地。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每天看到新章还是有点击的,说明还是有小伙伴在看的对不?
那在看的小伙伴,可不可以留个言呢?说什么都好,批评剧情批评人物,这样我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写好,才能有改正的机会嘛。大家……说句话好不好啊? ——来自单机作者的卑微祈求
第50章 章九·涌波
秋暝还不曾回来,但天色已然擦黑了,也差不多到了该上船去看看的时间,毕竟再不去,大概远运船行的人都已经开始动手了。
谢璧并不是特别乐意,但到底是答应好的事情,也不得不跟着大家埋伏在了河边——晚上需得偷偷潜到船上,沈望舒都换了一身利索的紧身衣,方便在水下活动,谢璧的水性不是很好,不敢让他跟在后头。最后挑来挑去,到底是把另一个水性好的叶无咎给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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