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然也很忧愁,他道:“唉,还是来想想你儿子的终身大事吧,他再不娶,都成大龄剩男了。”
苏清歌:“……你哪里学的这么超前的词汇?”
第60章 番外三 长悲声
我其实……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真的会有穿越这种违背科学的事情。
我穿越到这个未知的地方时,是我死后的第二个月。
你问我为什么不是立马穿越?……大概是因为医者仁心,我却起了杀心吧。
我叫苏清歌,来自21世纪,在市中心的人民医院上班,是名普普通通的内科医生。
因为经历过非典,所以当年高考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读医。
爸爸妈妈都劝我不要学医,学医太苦,要读很多书,要熬很多的夜,还会没头发。他们说让我读个师范学校,以后出来当老师,朝九晚五,岂不美哉?
我偏不。
我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天下的父母大抵都是一个样,觉得女孩子嘛,读这么多书干什么?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的?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我不是他们的附属品,我有自己的人生,我有我自己的理想。
当我研究生三年级那年,有一起案件惊动了全国。“XX医院X医生因为没有及时给孩子看病被孩子家属用刀捅死。”
我至今记得我当时看到新闻时的感觉,我觉得荒唐。
这件事因为性质恶劣,被政府压了下来,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世人并不知道……热度过后,也没有人关心。
当我读完博士去临床实习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我去妇科帮忙。
产妇因为受不了分娩的疼痛想要剖腹产却被婆婆以“对孩子不好”的理由搪塞不肯签字同意手术这种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开始我还会愤愤不平,可是即便我讲得口干舌燥,也无法撼动老人家那点愚昧的封建思想,劝过几次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产妇的老公在一旁安静如鸡,仿佛在产房里哭哑了嗓子的女子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也是,她肚子里的那位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好在再疼,孩子还是生下来了,是个女儿,哭声洪亮,身体健康,一双眼水灵灵的,未来大概会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
听到是女孩的时候,产妇的婆婆落下了一记冷眼,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愣在了原地。
产妇的丈夫脚步一挪,我赶紧道:“您不去看看您太太吗?”
男子脸上一脸不耐烦,冲我摆了摆手,小声嘀咕句什么,才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听力很好,他说的是——真没用。
呵,我给气笑了,我的职业素养告诉我不能骂人,所以我转头翻了个白眼。
产妇的娘家也没来人,后来我又调到了别的科室,忙得像个陀螺,渐渐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外面下着暴雨,国道高速出了连环车祸,医院忙得人仰马翻。
我站在病床前记录病人的病情,眼角余光只见窗外什么东西随着暴雨一同落下,当我意识到什么,冲到窗台往下看时,我看到了满地的红,和那熟悉的而又扭曲的面容。
是那个产妇,她抱着孩子跳楼了。
两个都没有救回来,产妇当场死亡,孩子在跳楼前就被勒死了。
这件事上了新闻,不是因为“产妇带着孩子跳楼身亡”而是“产妇在医院坠楼,家属向医院索要巨额赔偿。”
我问过妇产科,那些自称家属的人,就没有来过医院几次,医药费都欠着没交。
迫于舆论压力,医院最后赔了28万。
可笑。
我永远忘不了那家人拿到赔偿时的嘴脸,我只替那位产妇不值。
再后来,我成了一名真正的医生,遇到过各色各样的病人和家属,看过人世百态,医过疑难杂症,渐渐也就看淡了生离死别。我不是没有心,我只是需要时刻保持冷静,这个病人没有救回来,可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们救。
那天晚上急诊送来了一名老爷爷,九十岁高龄了,忽然在家里昏倒,我当晚值班,是我做的手术。
人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
九十岁了,医生再怎么样,也没有让人返老还童的本事。
我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家属围着我让我务必治好他。
“您别激动,我们一定会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的。”很多人觉得我们医生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话,可这真的是实话。
好不容易安抚好家属的情绪,确认老爷爷的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后,我终于回到了办公室。我今天连续做了四台手术,腰都要站不直了,小护士心疼我,让我靠着座位休息一下,说有情况会叫我。
值班的不止我一个医生,我应了,我抬头看了看表,凌晨两点五十分,我说:“我睡五分钟就行,你等等叫我。”
“好嘞,您赶紧眯一会。”
我是在一阵剧痛和小护士的尖叫声中惊醒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锐器刺入肺腑的疼痛,我尖叫着求救。
“你还有脸睡觉!!我爷爷生死未卜,你怎么敢在这里安心的睡觉!!”
……他在说什么?
他每捅一刀我就绝望一分。
不只是因为剧痛和止不住的血,而是我清楚地知道他每一刀捅在哪,捅在这些地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好疼…我放弃了挣扎,倒在地上,视线触及墙上的钟——凌晨两点五十五分。
原来五分钟也能睡得这么沉啊……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一件事,鲁迅先生弃医从文是对的,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我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我感受到血液的抽离,身体慢慢变软,又再次变得冰冷而又僵硬。
我知道我没救了。
意识从身体抽离,我看到保安终于将那人从我身上拉开,看到自己双目紧闭倒在血泊中。
我的大动脉都被捅穿了,血溅满了整个办公室,还有那个男孩的脸——是的,男孩。
身上穿着某贵族学校的校服,是个初中生。我看到他用沾满我鲜血的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
血影斑驳中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冷静地可怕。
我不寒而颤。
我确实死了,我母亲在停尸间哭晕了过去,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她旁边,可她看不见我,我也触碰不到她。
我的父亲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他哭。
捅死我的男孩今年13岁,关了三天就被保释了,如今正坐在老人家的病床前,吃着家长给削的苹果,看着电视机里正在放着的动画片。
任谁都想不到这个男孩三天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
这件事被政府和医院压了下来,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公务员,而病床上躺着的那位,是前·某省厅级部长。
除非我的父母不要他们的饭碗了,不然这件事只能私了。
凶手只有13岁,我国宪法明确规定了不满14周岁的青少年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负刑事责任。
我就这么死了,死因是睡了五分钟。
我的手穿过男孩的身体,我重复了这个动作三十次,因为那天他捅了我三十刀。
我观摩了我自己的手术,院长亲自主刀。我看得仔细,三十刀,刀刀致命,院长和护士们下了手术台都哭了。虽然我已经宣布脑死亡,但院长还是含泪将我的伤口缝好,给了我最后的体面,让我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很感谢他们。
我忽然想,也许我不该当医生,我该去当老师,这小子要是落到我手里,我先让他把《论语》抄三十遍。
我的父母拒绝赔偿,只求一个公道。
我看着他们日渐憔悴,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不孝。
公道自然是没有讨回来,但是这件事已经被人传播到了微博,愣是让热心网友们刷到了热搜第二十,热搜第一是某知名男演员出轨。
热搜里上了三分钟,就被某浪撤下来了。
我并不意外。
我很感激网友们,很心疼我的父母。
终于在我的日夜陪伴下,老人在我的头七那天断了气。
我当场对着他的尸体蹦了场无声野迪,可惜他死后没有想我一样,灵魂留在世间飘荡,不然我真的很想和他讨论一下怎么样的教育才能教出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孙子和一群面不改色看着他行凶的父母亲戚。
我的灵魂在医院出不去,我经常坐在产妇跳楼的那个窗口发呆,我的同事经常去看望我的父母,我能从他们的聊天中知道我父母的情况。
我知道他们过得并不好。
连法律都无法给我一个公道,别说他们了。
我只希望他们能放下,好好过日子。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留在医院的原因,直到那天我再次看到了那个男孩。
这次他是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人已经奄奄一息。那张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脸,此时已经毫无生气。
听护士们说,他是强奸未遂,小女孩情急之下拿剪刀捅穿了他的下体。
这事终于上热搜了,微博里一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