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逝。
这两个字怎么会用在他唐霜凝身上呢?那个人,明明风华正茂,明明意气风发,明明还有大好年华。
沈君淮像疯了一样,赶去邺城,一路上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千里马。
天启举国哀恸,送葬的队伍从邺城一路前往大凉山。
他跟在人群中,看着他的棺椁,当时他的心里面在想什么呢?
他恨自己当年没有阻止他。
他等了那个少年许多年,等他处理好邺城的风浪,等他来履行当年的约定……可最后却只等到了他的死讯。命运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懦弱,用唐霜凝的死给了他致命一击。
天知道那天在林中,他看到那双眼,看到那如出一辙的剑法,看到那绝妙而又熟悉的身法,心里到底有多么震惊。
这世界上还活着的人里,大概没有谁比他更熟悉唐霜凝的剑法了,他绝不会认错。
但直到这个人,亲口承认之前,他都在自我怀疑。
怎么可能呢?一个已经死去三年的人,怎么可能呢……他刚刚竟还差点伤了他。
而今,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眼前,就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褥。
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他买的。
那么这个人……可不可以也是他的?
沈君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喉咙有些干涩,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唐霜凝竟然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前尘太过于久远,那二十一年的岁月里,他和沈君淮之间的过往不用半晌就能回忆完,却也没有让他寻到一点关于这个问题答案的蛛丝马迹。
良久他才道:“我想不到。”
沈君淮轻笑了声,语气是难得的柔软:“你确实想不到。”
唐霜凝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不是记性不好的人,可他现在居然开始怀疑,他和沈君淮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只不过被他忘了?
唐霜凝道:“你告诉我吧。”
沈君淮眼神变得愈加幽暗,可惜在黑夜中,他背着光,少了烛火的照耀,唐霜凝并没有看得太真切。
他道:“……真想知道?”
沈君淮低沉优雅的嗓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地敲打在了唐霜凝的心弦上,让唐霜凝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般不受控制。
“想。”
盯着唐霜凝看了一会,沈君淮把头凑过去,道:“因为——”
当柔软的唇齿相贴时,唐霜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沈君淮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趁着他毫无防备,与他的唇舌纠缠时,他才蓦然瞪大了眼睛。
沈君淮……在吻他!!???
“唔唔…!”
沈君淮忽然翻身起来跨坐在他身上,他抓住唐霜凝想要推开他的手又死死地按在了床板上,嘴上仍旧毫不留情地在他柔软的唇舌间攻城掠池。
唐霜凝呼吸都乱了,心跳的速度极快,几乎要超出他的掌控,扰乱他的理智。他哪里挣脱得开沈君淮?只能张着嘴仰着头承受着沈君淮着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般的深吻。
唐霜凝被他吻得眼角发红,四肢发软,原本清澈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水汽,连原本要推开他的手都不知不觉卸了力,等沈君淮终于离开他唇时,他才得以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沈君淮的心跳比唐霜凝的还要快上许多。
他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他只是觉得,至少得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对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所以他便这么做了。
沈君淮俯身在唐霜凝耳边,用染上情欲的声音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唐霜凝现在脑子脑子里的画面估计和今晚在河西看的烟花差不多——炸了。
特别是沈君淮的下身,某个炙热坚硬的东西抵着他腰腹时,唐霜凝刷地一下,就红了脸。
他要是再不明白沈君淮的意思,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沈君淮蓦然放开了他,起身抓起挂在一旁的衣服一个落地转身间就穿戴整齐,顺手拿上擒霜剑就从窗口跃了出去。沈君淮几乎是落荒而逃,速度之快让唐霜凝都没反应过来。
唐霜凝呆呆地躺在床上,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他抬起手,覆上自己的唇,指腹所及之处,还有沈君淮留下的余温,还有属于沈君淮身上独有的淡淡的乌木沉香的味道。
原来……在百草堂那天……不是梦啊。
他跑这么快做什么?被强吻的又不是他……
沈君淮身下已经起了反应,他飞身跃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挥剑胡乱耍了一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沈君淮神色一正,飞身跃到了树枝上,屏息凝神,望着下方。
两名黑衣人拿着刀,左顾右盼,闯入他的视野。
“确定是那家客栈吗?”
“是,确实是公子找的那个人。”
“不过是得了一把琴,公孙少主为什么大费周章的要杀他?”
“嘘,主子的心思,别猜了,快动手吧。”
沈君淮在树上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冷冷地看着树下那两人,大拇指按着剑柄向上一推,冷光微闪,擒霜剑出鞘。
唐霜凝一个人坐在床上,睁眼胡思乱想到天亮。
宋至微在门外敲了许久,他才发现天早就亮了。
“宁霜?你们醒了吗?”
“…稍等。”
他回了宋至微一句,心不在焉地穿好衣服去开门。
宋至微见到唐霜凝衣衫微乱,特别是腰带还系反了,有些惊奇,又见他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关切道:“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唐霜凝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自己的腰封系反了,他耳根发红,轻咳了一声,道:“……没事,只是昨夜没有睡好。”
宋至微不疑有他,他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咦?洛王呢?”
唐霜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道:“他出去了。”
“噢。”宋至微没有在意,笑道:“下楼用膳吧,你有没有尝过临南的特色小笼包?我们特地让厨子做了。”
唐霜凝知道他们俩的用心,微微一笑,道:“好,我马上下来。”
饭桌上,唐霜凝吃得心不在焉,宋至微和唐雨霁聊了什么,他也没仔细听。
“喂,你们听说了吗,昨夜附近那树林里好像死了人!”
“我何止听说了!我亲眼看到了啊,那剑太快了,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我只见白光一闪,妈呀!瞬息之间那两人就没命了!叫都没叫一声!”
唐霜凝抬头向那桌人望去,那两人没有注意到唐霜凝的目光,继续聊着。
“天哪,这么可怕?”
“可不是吗,我人都吓傻了!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就看到他往如东林那边去了。”
“如东林?那不是……”那人神色一变,低声道:“前天不是有一拨黑衣人,追着一个男人进了那里,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吗?”
唐雨霁和宋至微原本聊得火热,见唐霜凝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的身后,便也停下来,悄悄往身后那桌客人那打量了几眼,听完了他们的谈话。唐雨霁问唐霜凝:“怎么了?”
唐霜凝喝了口茶,收回了视线,道:“没什么,接下来你们要去邺城?”
宋至微点头,道:“是啊,你呢?”
唐霜凝道:“我等洛王回来,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
唐霜凝举止自然,唐雨霁和宋至微并没有生疑,他告别那两人,回到客房后,站在窗口往如东林方向看了许久,才背上琴,从后门出了客栈,往如东林走去。
第19章 如东雾林
唐雨霁和宋至微并肩走在街头,宋至微扇着那把写着“纨绔子弟”的玉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问唐雨霁道:“你觉不觉得,哪里怪怪的?”
唐雨霁撇了他一眼,嘲讽道:“确实,我没见过哪个正常人会大冬天在路上扇扇子。”
宋至微“刷——”的一声把玉扇一收,正经道:“你不觉得宁霜和洛王都怪怪的吗?而且一大早的,洛王去哪里了?”
唐雨霁眼珠一转,回想了下刚才的情景,道:“确实,刚刚宁霜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宋至微道:“把‘似乎’去掉,他就是心不在焉。”
唐雨霁道:“所以呢?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至微拿玉扇敲了敲他的脑袋,恨道:“傻啊你,你忘了宁霜之前为什么在百草堂静养吗?好歹算你半个救命恩人,洛王不知所踪,你放心把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留在那吗?”
唐雨霁闻言眉头微皱,满脑子都是宁霜被歹徒绑走的画面,吓得他立马停下了脚步。
“走,我们回去看看。”
唐雨霁和宋至微返回到客来香,果不其然尽欢阁里已经人去楼空。唐雨霁问了掌柜的,掌柜的却说并未看到宁公子出去。
宋至微回想起早晨后桌客人的谈话,暗道不妙,道:“他不会是去如东林了吧?”
两人立马又往如东林方向而去,果不其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方,先他们一步踏入了如东林。
宋至微看到那人身上还背着琴,几乎已经确定那背影就是宁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