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凝心中虽然情绪万千,面上仍旧毫无波澜,他问唐雨霁:“这玉佩,可否借来一用?”
唐雨霁颔首,递给了唐霜凝。
唐霜凝将这块玉佩嵌入了石门的花纹里。
只见玉佩在其中自己转动了一圈,机关的声音响起,“咔嚓”一声,门缓缓地打开了。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大殿,燕南发现了石壁上烛台,拿着火折子,将大殿内所有的烛台都点上了。火光闪烁中,他们看到除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四方都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
唐雨霁没想到这枚玉佩居然能开那道石门,握着那枚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至微就更好奇了,直接问道:“这玉佩你从哪里得的?怎么这么巧居然能开这里的门?”
唐雨霁摇头,垂首看着那枚玉佩。
“我……不知道。”
唐霜凝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这是他在家里,从唐霜凝的房里找到的。这玉质地上乘,又包得严实,放在了他床头的暗格里,唐雨霁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爹娘某一年送给唐霜凝的生辰礼物,所以他一直带在身上,时刻提醒他自己,不要忘记。
唐霜凝死后,他去过邺城,那时候的他还在气头上,但怎么说唐霜凝都是他的兄长,无论他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他都理应带着他灵柩回淮南,回到他生根的地方。
可是天启帝却说,葬于大凉山,是唐霜凝的遗愿。
唐雨霁简直要气疯了。好一个遗愿!他竟连自己的故乡都不想回吗?他还记得他那尸骨未寒,被他害死的父母亲吗!?他还记得唐家还有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吗!?
唐雨霁红着眼,一路跟着上了大凉山,终于在停灵的时候,偷偷潜入,打开了那副棺椁。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其实并没有死?
这个念头在唐雨霁脑海里浮现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名为喜悦的情绪。
他又回到了邺城,熟门熟路地潜入那已经被封禁的丞相府。
那时候的丞相府本该空无一人,他却看到唐霜凝的书房亮起了烛光。
他不想打草惊蛇,躲在房顶上,当他满怀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掀开屋顶的瓦片,想要看看唐霜凝到底想做什么时,却只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
光看身形,唐雨霁就能确认那不是他的哥哥。他呼吸一窒,只觉得心头满心的期待就此落空,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挣扎,却被海浪吞没,整个人一时之间都失去了力气。
那人拿着一张信纸,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手捏着那张纸,伸到了跃动的烛火前,信纸被火苗吞噬,瞬间就化为了灰烬,跌落在已经起了灰尘的书桌上。如同唐雨霁一路上满怀的希翼,都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那人声音沙哑,有如地狱而来的使者。唐雨霁只听他道:“唐砚之啊唐砚之,你若不是周知行的人,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他笑了笑,话语温柔地像是在哄婴孩入睡:“周知行也真是个傻子,居然天真的以为,废了你的武功,就能把你永远困在身边……呵呵,真傻。”他的话音一顿,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没关系,等时机一到,我便帮你杀了他,你九泉之下,且安息吧。”
直到书房灯火熄灭,直到那神秘人离开了丞相府,唐雨霁都一动不动地蹲在房顶上。
什么意思………他的武功……什么时候被废的?
唐雨霁眼神空洞地望着已经一片漆黑的书房,他在这里见了唐霜凝最后一面。
他生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滚!”
唐雨霁悲愤交加,忽然一拳打在瓦砾上,被震碎的瓦砾割破了他的拳头,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痛。
他怎么能没有发现!?这重兵把守的丞相府,守的并不是闯入丞相府的人,而是唐霜凝?
他怎么能没有发现!?那天晚上他的脸色奇差,沉着脸将他推出窗口的时候,甚至有些费力?
他怎么能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急切与担忧!?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唐雨霁蓦然抬眸望向正在四处探查的宁霜。
宁霜,霜凝。
他刚刚问自己有没有这枚玉佩,真的是巧合吗?
他这些年,连唐霜凝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他无数次怀疑,唐霜凝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也许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就逃出生天,骗过了所有人,跑到哪个山林里隐居了呢?
但是宁霜……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或许可以改变,但是一个人的身形和声音,又该怎么改变呢?
唐霜凝不知道自己要了块玉佩,引出了唐雨霁这么多心思,他借着探查的档口,悄悄问容桁:“你不是误入的吧?这里有什么问题?”
容桁如实道:“这个观月坛,可能和千机堂有关。”
原来这个地方叫观月坛,唐霜凝挑眉道:“还有你们一夜雨都不确定的事?”
容桁道:“这地方荒废许久,若真的是千机堂的底盘,你想找的东西也许就藏在这。”
唐霜凝眉头微蹙,又道:“那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容桁笑着看着他,道:“只有我一人……你在找谁吗?”
唐霜凝垂眸,道:“嗯,一个……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容桁眼神微闪,道:“你是说沈池渊吧?”
唐霜凝暗道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嗯,他应该也在这里。”
容桁道:“虽然我没有遇上什么人,但是……我来的路上发现了这个。”
容桁将一个比玉佩小一点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玉质的挂饰。
唐霜凝立马拿过来看了看,竟然是沈君淮剑上的配饰!
“这么说,他也在这观月坛中。”唐霜凝不由地有些担心。容桁还想说什么,就被上前来的宋至微给打断。
“你们在嘀咕什么呀,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嗯。”
唐霜凝忽然伸手捂着胸口,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一晃,要看就要摔倒在地,容桁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
宋至微神色一变,伸手替他把脉。
唐雨霁一直在偷偷打量唐霜凝,见他忽然昏迷,急切道:“他怎么样了?”
宋至微道:“是刚才的毒发作了。”他皱了皱眉,看着已经昏迷了唐霜凝,道:“这毒……”
唐雨霁见他半天不说话,催促道:“你行不行啊?这毒怎么样了?”
宋至微羞赫道:“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毒。”
容桁皱着眉看着怀里昏迷之人,将他背着的凤鸣琴取了下来递给了唐雨霁,再让他平躺在地。
容桁揭开他的衣袖,观察他的伤口,他的手刚刚明明已经上了药,受伤的那片皮肤却一直没有愈合,虽然没有在流血,伤口却比刚刚宋至微看的时候还要扩大了一倍,有些皮肉竟然已经开始腐烂。
容桁抬头问,“有匕首吗?”
燕南闻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容桁。
容桁拔出匕首,到烛火之上烤了烤。
唐雨霁拦住他,问:“你想做什么?”
容桁道:“他手上的腐肉若不除尽,伤口会继续扩大。”
唐雨霁听到宁霜居然要受这削肉的酷刑,慌乱道:“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就算容桁带着面具,宋至微也能感觉到此时他面具下的脸必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听容桁冷声道:“让开!”
宋至微连忙上前拉开了唐雨霁,对容桁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容阁主,那就麻烦您了。”
宋至微回头瞪了唐雨霁一眼,难得厉声对他道:“他师父可是容殊慈!和我爹齐名的,你一边待着去,别在这添乱!”
第22章 绝处逢生
唐雨霁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宁霜因他而受伤,他刚刚又心不在焉,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
容桁问宋至微:“可有带毕见草和凝血草?”
宋至微连忙点头,将药包从怀里掏出来。这些都是最常见的止血药草,他一般都会随身携带。
见他点头,容桁又对宋至微和唐雨霁道:“等等他可能会醒,你们过来,按住他。”
容桁的身份和能力摆在那里,宋至微和唐雨霁自然是照做。
容桁望了昏迷中眉头紧锁的唐霜凝一眼,微微咬牙,用匕首削去他手上的腐肉。
即使容桁手法非常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但是唐霜凝还是疼醒了。
他眼神迷离地看了眼容桁,再瞟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知道容桁在帮他疗伤,他咬咬牙,用仅剩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不把手缩回来。
他左手紧握成拳,抬起来想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又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你再忍忍,我尽快。”容桁柔声安慰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唐雨霁正好按着他左边的身子,当即抓起他的手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臂,道:“痛就抓我,别锤地。”
唐霜凝疼得意识模糊,眼眶发红,发现自己影影约约抓住了什么,终于好像有了借力的地方,便死死地抓着唐雨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