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中国造船技术的衰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航海与海上贸易受到明清政府禁海政策的限制。明初朱元璋规定:“凡沿海去处,下海船只,除有号票文引许令出洋外,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谋叛已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应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卫充军。”
景泰年间,明政府又对福建民用船的尺寸做出严格限制:“其近海违式船只,皆令拆卸,以五六尺为度,官位印照,听其生理。”[361]嘉靖年间,朝廷再发布法令:“行浙、福二省巡抚按官,查海舡,但双桅者,即捕之。所载即非番物,以番物论,俱发戍边卫。官吏军民,知而故纵者,俱谪发烟瘴。”
清初,清廷也严令规定:“如有打造双桅五百石以上违式船只出海者,不论官兵民人,俱发边卫充军。该管文武官员及地方甲长,同谋打造者,徒三年;明知打造不行举首者,官革职,兵民杖一百。”
康熙四十二年(1703),朝廷再发布管制沿海造船的细则:“出洋渔船,止许用单桅。梁头不得过一丈,舵水人等不得过二十名并揽载客货。小船均于未造船时,具呈该州县,取供严查,确系殷实良民亲身出洋船户,取具澳甲、里族各长并邻右当堂画押保结,然后准其成造。造完,该州县亲验烙号刊名,仍将船甲字号、名姓于船大小桅及船旁大书深刻,并将船户年貌、姓名、籍贯及作何生业开填照内,然后给照,以备汛口查验。”
于是,中国的造船技术与航海事业在明代郑和下西洋时期获得一次回光返照式的发展之后,开始走下坡路,逐渐被西方抛于身后。
第四百一十三章 番外一(中)
对柳七提出的这一要求, 陆辞头疼之余,倒是不觉意外。
相比起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妇间的琴瑟和鸣,柳七与其夫人芜菁虽称不上关系险恶,却是疏离至极。
哪怕是同他有着几十年的深厚交情的陆辞, 初回见着这位嫂夫人, 还是在天威五年夏。
那是她带上数名仆妇, 亲自为柳七稍带来其父已然寿终正寝的消息, 也为接他回到家乡,一同守孝。
为避嫌起见,陆辞特让柳七暂搬出相府, 好在回乡前的这几天里, 陪她在他去年刚购置的新宅邸里暂住, 又事前同柳七定下, 等她这一天里歇息好了, 便在第二天夜里前去探望。
在陆辞眼里, 这位身着丧服的妇人面色苍白憔悴, 神情紧张, 一双乌黑的瞳孔始终不安地轻轻颤抖着。
她虽在夫君柳七的陪伴下,摘下帷幕见了陆辞一面, 目光却一直闪烁回避, 薄唇紧抿。
哪怕陆辞态度温和客气, 说着她‘若有所需、尽管向仆役吩咐’的话, 她也只是拘谨地行了一礼后, 便寻了借口, 飞快回房了。
柳七见她这般对待自己的知心友人,不免不满蹙眉。
倒是陆辞毫不在意,倒是自省上门时机不当, 反过来劝了柳七几句。
在让好友多多体恤其孤身领仆从上京的惶恐无依后,他便秉着疏不间亲的原则,不再多说了。
在这次短暂又局促的会面后,不知柳七同芜菁私底下说了什么,她索性对他的所有友人避而不见,也没在京中逗留几日,便与柳七一道匆匆乘上了返乡的车。
从未谋面的芜菁会对他心存芥蒂,不愿多搭理的缘由,陆辞其实也能猜出几分。
无需感同身受,只消稍加想象,都不难理解:当她独守空房,伺候公婆时,从未能盼来过一封嘘寒问暖的家书,只有给父母写信时捎带的只字片语,却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书肆热销、街头巷尾皆在热闹讨论的《鸳鸳传》。
在《鸳鸳传》里,柳娘子对陆三元有多一往情深,拈酸吃醋,便越衬得她孤苦伶仃,面上难堪了。
偏偏陆辞身为男子,为位高权重当朝首辅,又是夫君最为珍视的文朋诗友,《鸳鸳传》也不过是叫世人打趣的友谊展现……顿令她纵使满心微妙的悲苦,却连倾诉处也无。
只是理解归理解,友人的家事,陆辞自然是不会多加置喙的。
而她明摆着不愿见自己,他是既不愿自讨没趣,也不愿叫她心里膈应,索性顺水推舟,由她这般了。
陆辞原以为,在漫长的三年守孝中二人朝夕相伴,总能消除几分隔阂,说不准再回京复职时,他便能见到一位心境开朗许多的嫂夫人了。
却不料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准时回京的柳七仍是独身一人的潇洒。
对她之后如何,只以‘更喜留家’轻描淡写地带过。
且因父母皆已过身的缘故,逢年过节,柳七即便得了休沐,都不会再想着回乡探望亲人了。
柳七心意坚决,陆辞略一沉吟,坦言道:“愚弟此去,可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你留京中前途无量,实在不必陪我折腾。”
柳七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愚兄虽不比青弟能耐,帮不着多的忙,但凭手中拙笔,记录沿途见闻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与青弟一道走了,单单撇下我一个,再是锦绣前程,我又怎快活得起来?”
自己究竟几斤几两,这么多年下来,柳七也已心知肚明了。
他于诗词一道虽颇为自傲,但于仕途方面,却只能称得上资质平平。
纵有好友几番提点,避开了几桩重将身败名裂的大祸,再靠熬资历,也许还能朝上升上一升,却是绝无可能晋身中书省的。
能有今日这从三品的官身,他已然心满意足,比起那虚无渺茫的晋升,他更愿追随本心,与能叫他快活的友人一道。
陆辞无奈,委婉提醒道:“你说走便走,听着痛快,但你那位仍在乡中苦苦候你的夫人,又当如何自处?按《宋刑统》,夫出外三年不归,便可听妻改嫁,她却是足足等了你四十多年,仍未离弃。”
世间夫妇总有不相安谐的,宋律也好,世俗眼光也罢,对劳燕分飞之事,相对都较为宽容——有为丰厚嫁妆争娶寡妇、闹得不惜大打出手的官员,又有昔日宠冠后宫、独得帝心的再嫁女刘娥——若肯和离,不论是否再嫁良人,她或许都能比一昧枯等要快活自在。
柳七对这一问却似早有预料,淡然回道:“前些年如何办,之后便如何办。早在我当年应阁试,入京寻你那日起,我便同她提过,她若愿改嫁,我便愿放妻。”
就连放妻书,他都写过不下五封了,也慷慨承诺,愿一次性支付五年俸禄,为她赡养或改嫁用。
只是她接是接到了,却始终不去动用。
柳七是世人皆知的风流轻浮,却鲜有人知他的心明如镜。
所谓多情,实为薄情。
对芜菁这位顺从父母之令,媒妁之言的妻子,他除初成亲时有过的那小半月浓情蜜意,就只剩索然无味了。
初次进京赴考,见识了汴京的锦绣繁华后,更让他心态上大有转变。
柳七始终认为,若不是那日上天眷顾,叫他遇着这辈子最亲密的好友陆辞的话,那他这辈子,许就注定只流连秦楼楚馆、勾栏瓦舍,沉浸于诗词歌舞的万千浮华,忙着取悦红粉佳人去了……
哪里会有如今从三品的官身,又如何会有远赴吐蕃的奇遇,再目睹那千军万马、威震南北的人间盛世?
他原想着,待到年事已高,功成身退,他便趁身子骨还能动时,遍览天下名山大川,寄意江湖,也不枉了此生碌碌而活。
却不想小饕餮眼中所见的光景,总是他想都未曾想过的奇迹。
若胸无沟壑,总有高官厚禄加身,也似断梗漂萍。
既能有那另外开辟一片天地的希望,如此弥足珍贵,他如何舍得不去把握?
在那守孝的三年里,芜菁没想到的是,即使终于盼来了这二人日夜相处的美梦,却是一方忐忑不舍,一方深思不属的相顾无言。
再无当初的情投意合了。
守孝期一满,柳七再等不及,当着芜菁的面,便吩咐仆从替他雇车,好翌日一早便踏上回京的路。
送别那日,芜菁立于亭中,默默注视着对她毫无眷恋的夫君,面上无泪。
直到柳七将一切安排好了,转身同她道别时,她忍不住轻声念道:“届征途,携书剑,迢迢匹马东去。惨离怀、嗟少年,易分难聚。佳人方恁缱绻,便忍分鸳侣……”
这首《鹊桥仙·届征途》,是柳七与她还新欢燕尔、因进京赶考而被迫分离时,怀着满心不舍而写下的。
她得此词时,面上虽不好显露,却是满心欢喜,更日日盼着夫君一举金榜题名,便可与她早日团聚。
殊不知柳七初次应试,纵有豪情壮志,却不幸折戟,之后寄情歌馆名妓之怀,世间也再无她苦候之人了。
柳七冷不防听她念出自己旧词,被唤起当日离绪,眼下物是人非,不免让他心下微恻几分。
他轻叹口气,抬眼望天,再看向她时,就只剩宁静与怜悯了。
芜菁心知,此次一别,恐怕此生再难见他一面,最后到底没忍住,把徘徊多时的疑问说出了口:“你究竟是为了前程,还是为了那位识出你这千里马的伯乐,肯听你弹曲的钟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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