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陵点头道:“我知道,其实他此刻来倒是好事。李承宪对待胶东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一切辎重还在由威海卫供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宋锆看着自家主子的反应,颇为惊讶,他踌躇着道:“可是……李承宪毕竟还代表李周……”
李羿陵淡然一笑,“锆儿,是不是李周天下,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往后你自会明白……罢了,先想办法将柳姑娘画的图纸交给朱昊焱,看看他这懂行的人,有什么办法将潜舻打造出来。”
宋锆奉李羿陵之命,在水军营部前传信,将图纸带给了朱昊焱,这朱昊焱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本就被东瀛的船扰得心烦,又看见这来历不明的图纸,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敌船的构造草图?”
“你管我是谁,让你朱总兵有个赢战的机会,你反倒盘问起我来了?”宋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大将,也有几分脾气,对朱昊焱的态度极其不满。
朱昊焱见他比自己还横,气得一挥手,“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宋锆反应不及、寡不敌众,被一拥而上的兵士五花大绑,他嘴上骂着:“你知道爷爷是谁吗?居然敢绑我?”
朱昊焱冷笑道:“我看你无非就是个跑腿跟班的,说吧,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宋锆蓦然想到,李羿陵还在水军营帐之外,看来这朱昊焱是个不讲理的,此前没见过李羿陵,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为护主子安全,宋锆换了副笑脸,“朱总兵,你容我慢慢讲……”
朱昊焱满腹狐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说。”
“小的是……”宋锆正要搜肠刮肚地胡编乱造,营外便跑过来几个兵士,“总兵,营外有一个可疑的人,问话也不回,还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现在已经将其捆绑起来,押回来等您发落!”
宋锆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脑子中一片空白,暗道:这下完了。
李羿陵头一回被缧绁所禁,他倒未曾畏惧慌乱分毫,被士兵押上来的时候,反而脸上带了些笑意,“这草图,朱总兵以为如何?”
朱昊焱见他周身气度不凡,认定他是敌军的重要人物或首领,一横眉道:“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死到临头居然还这样坦然自若,不知道一会儿上了大刑,你还会不会这样冷静!”
“慢着!”宋锆听到上刑,连忙大喝一声:“我们主子包裹里有官凭,朱昊焱,你岂敢对朝廷大吏动刑?!”
几名手下翻弄包裹,将官凭递给朱昊焱,他仔细看着那张“颜澈文”的官牒,心虚了几分,虽然这官牒规制是旧的,但从程式玺印上看,是朝廷所发不假。
他拧眉看向李羿陵,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敌船又在进攻侵扰,爆炸声从远处的炮楼上传来,一名兵士从帐外跑来,慌张道:“总兵!敌船火炮将我们的祭祀台炸毁了!”
众人神色一凛,李羿陵也叹了口气,“朱总兵如何处置颜某都无所谓,只是不用这草图,倒是有些可惜了。”
朱昊焱盯着那草图看了片刻,下令道:“先把他们收监大牢中,等候发落!”
李羿陵也没想到自己躲过了李淮景禁卫的暗杀,避开了归浪堂的暗器,却被朝廷的朱昊焱扣押在牢狱之中。
其实他起先倒不觉得有什么,由天子变为阶下囚,李羿陵反而还有些新奇。
可是一连三天,连个狱卒的影子都见不到,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别说是缺乏清水食物,就是这狱中湿冷寒凉的温度,常人也难以忍受。
想是战事吃紧,朱昊焱早顾不上他们……
“主子……”宋锆在隔壁牢房里哭道:“属下无能,没能护得住您……”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干涸,没了往日的生气。
李羿陵艰难地开口,“锆儿,睡一会吧。别说话了,积攒些体力。”
宋锆应下,牢房里又恢复了死寂。
李羿陵阖眼在石壁高处的小窗旁躺下,冷风灌进那坚硬斑驳的铁栏,飘进来几许霰雪,在李羿陵眉心的小痣上化开,他微微睁目,看着那一方苍白混沌的天穹。
下雪了。
李羿陵喉咙发紧,他舔了舔唇上微不足道的雪水,仿佛尝到一点臆想出来的甘甜。
再撑不到两天,他可能就要命丧于这呵气成霜的牢狱中。
他已无父母,那想致自己于死地的叔父,已先行西去,还有个不扛事的堂哥,也被赶下了皇位……
李羿陵笑了笑,其实他没什么好挂念的,这天下交给方渡寒,他放心。
想起那人,就像是被冻僵的躯体猛然落入暖泉,一股长绵深刻的力量蓦然从李羿陵内心深处生发出来,化做胸腔中的酸涩和阵痛。那种难以割舍、撼动心房的感觉,如此清晰明确,他不怕了结生命,可他怕再也见不到他。
李羿陵杏眼通红,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草席,克制着自己的心绪,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原来,这片叶相拂、喙啄青瓦般浮光掠影的相识,也能有绕心千回、纠肠百转的余袅磬音。
窗外又一阵飙风袭来,李羿陵狐裘早被朱昊焱手下扯去,一身单衣冷硬如铁,他蜷缩起身子,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第56章 久别重逢
寒宵雪急,日暮云低,一排排马车狂奔于官道之上,毂木疾旋,车轮碾过积雪,留下道道冰痕。
方渡寒骑马行在前列,他发了狠地扬鞭,策马如飞,连夜从京城南下,直奔胶州而来。
他身后的马车里坐的全是工、兵二部的朝中老臣,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这一程道滑难行,山路崎岖,众人晕的晕,吐的吐,叫苦不迭,拼命喊着车夫慢些。
吴樾骑兵出身,他一路跟着自家侯爷的速度,竟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他喘着粗气道:“侯爷……后边马车又停了半天……想来那些老臣是真坐不动车了……”
方渡寒挥了挥手,“罢了,让他们歇息一阵子,你我带三队先入胶州。”
吴樾应下,这一支人马加快了速度,继续南行。
东方欲晓,临近胶州边界便能听到炮火之声,有两骑快马迎风北上,与方渡寒的兵马相遇,正是虎子和李云。
虎子在杭州找不到人影,就一路向北,恰好遇到李云也在往胶州赶去,他们两人寻遍整个胶州也不见李羿陵的踪迹,直到寻到水军营帐前的茶馆里,才打听到,前两天那个身披狐裘的公子被朱昊焱绑去了。
方渡寒瞧见他俩,勒住疾驰的骏马,“李羿陵呢?”
“侯爷,大事不好!听水军帐外的茶馆老板说,我们主子被朱昊焱的人抓去了……也不知道……”李云想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面前的人已经扬鞭策马,喝道:“带路胶州港舟师营!”
港口战火堪堪停止,胶州水军用独雷击毁了两艘舰船,敌军许是供给不足,没有再战下去的意思,众舰在海雾之中渐渐远去。
朱昊焱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不安起来,威海卫补给的雷炮已经所剩不多,也不知道朝廷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他焦虑地点上烟斗,对着海面思索着策略。
“总兵!”一名兵士从营中跑过来,兴奋道:“总兵!朝廷援军来了!此刻已至营外。”
“哦?可是兵部岳大人率军援助?”朱昊焱一喜。
“不是……”兵士悄声道:“好像是前几天攻入燕都的那位凉疆侯……”
“他怎么来了?”朱昊焱有些讶异,他已经听说方渡寒入京而不称帝之事,燕都局势未稳,就这样急着奔到胶州,难道真的是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
朱昊焱琢磨不透,便大步往营外走去,“快,出去看看。”
为了便宜行事,方渡寒身边的威戎军全换成了羽林军服色,他率军冲入胶州舟师大营,周围将士无不俯首参拜。
方渡寒行至营场中央,翻身下马,恰巧朱昊焱从海上回来,带了一脸讪笑,“凉疆侯肯亲自前来解胶州之急,我朱某真是暗室逢灯、绝渡逢舟啊!”
方渡寒面色如深潭冰窟,利刃般的目光刺在朱昊焱脸上,“人呢。”
朱昊焱这几天焦头烂额,早把李羿陵忘在了脑后,他被方渡寒不善的面色吓得心惊胆战,“什……什么人?”
话音刚落,方渡寒手上钢鞭一振一甩,狠狠抽在朱昊焱背上,那尖锐突兀的鞭声,刺得众人耳鸣阵阵。
方渡寒力道何等之大,朱昊焱身上披的铁甲登时碎裂,残片直接插|入肉中,这突如其来的一鞭整个把朱昊焱抽昏了头,后背一阵火灼似的疼痛,想来已是皮开肉绽,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昊焱身旁的兵士还算机灵,眼看方渡寒的第二鞭就要落下,忙拦着他道:“侯爷说的那人在大牢之中!”
方渡寒收了鞭子,“带路!”
踏进那阴冷潮湿的地牢,方渡寒胄甲之下的身体便开始发抖,他不知道李羿陵状况如何,那颗强有力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方渡寒从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强撑着走到最里面那间牢房,终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兵士将牢门打开,方渡寒大步冲了进去,那人早已经昏迷,清俊标致的脸庞上没有了血色,几丝乱发在额前被窗外寒风吹开,露出了眉心的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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