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月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他狠了狠心,说:“玉月,你可知秦熠明赎我来是做什么的?”
玉月抬起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就当做思考了,“他见哥哥长得好看,想娶了当夫人。”
少女的想法总是纯洁干净,好像看不见肮脏似的。玉朦胧唇角勉强的勾起,自嘲般的笑了,眼眸里却不动波澜,“月儿,我做不了别人的夫人了。”他咬了咬下唇,“因为我是个妓子,是你秦哥哥这些人的泄欲工具。”
秦熠明买的宅子离秦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有马车倒是很快就能到,可玉月一个下等人的奴婢哪里弄得来马车坐,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跟来的下人倒是一点不偷懒,到了宅子里就立刻收拾出了屋子让玉月去休息,玉月累的鞋袜都没脱就躺到了床上,她听见外面人正在生火做饭了,过了没多久一股饭香便顺着窗户缝飘了进来。
丫鬟进来叫她用膳了,玉月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一点也不想起身去吃饭。偏院统共就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全都跟她来了这里,也不知秦老爷会不会发现,或者发现了会不会生气,也不知哥哥现在用膳了没有,不知吃的是什么……
玉朦胧跪在正厅的门外心里很是欣慰,他猜测的没有错,玉月前脚刚走,秦老爷便遣人来了偏院,说是叫偏院的人过去问话。玉朦胧一刻也不敢耽误跟着下人到了偏厅,站着等了许久秦老爷才过来,一言一行恭敬得体,可秦老爷三两句话就说他不仅来迟了还不恭敬,摆摆手就叫他去正厅门外跪着了。
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太阳都落山了也没人叫他起来,玉朦胧身子并不弱,可这么在硬邦邦的地上跪两个时辰也不是常人能消受的,他满头的冷汗,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上。
有心眼好的丫鬟看见了便想要去扶,又被旁边的小厮给拉住了。
“老爷还没发话呢,你想替老爷做主不成?”
“可他的头……他的头都流血了。”
“我瞧过了,不严重,干活去吧。”
脑袋上的血凝固了,玉朦胧动了动身子醒了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腰了,趴在地上动来动去难受的很。
秦老爷从书房里出来,见他还在正厅外,那副模样也叫他有些于心不忍,秦老爷到底不是个狠心肠的人,他本就是想给这个妓子一个下马威,跪一会儿就算了的,谁知他一看书便投入了进去,一时间竟忘了这档子事儿。
“怎的还在这里?叫偏院的人来把他扶回去罢!”
门口候着的下人闻声立刻跑去偏院喊人,没多久便跑回来,回道:“老爷,偏院没人。”
“没人?他不是跟来个侍女吗?”
玉朦胧回了会儿神,撑起身子说:“回老爷……我……我有东西落在从前的地方……遣那女子回去取了。”
秦老爷看他跪的辛苦,也没考量这话的真假,让小厮把他扶了回去,还叫了个丫鬟去伺候他。
躺在床上,玉朦胧脑海里不断回想从前在花月阁的日子,他是风光无限的花魁,成日里被人簇拥着,弹弹琴喝喝茶,何时有人敢叫他这么跪着。
这么一想心里不禁就生出些怨恨来,秦熠明无缘无故将他赎来这里,既不是喜欢他,又不要他,现在还叫他受这样的苦。
可他毕竟给了月儿一个好的出路,月儿有了自己的宅子,往后便不是花月阁的人了,以后还能好好的嫁人……玉朦胧这么想着也没那么怨他了,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便睡着了。
经这么一跪,秦老爷倒也没再找他的麻烦,秦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玉朦胧时常觉得无聊的很,在花月阁多好啊,每时每刻都不会没有事情做,逗鸟弹曲儿,喝茶聊天,有的客人难缠却也从未有人真正为难过他。
可现在呢……他抚着屋里的古琴想,连弹个琴都怕吵到阴晴不定的秦老爷,想和丫鬟说会儿话,那丫鬟却像被刀架了脖子一样战战兢兢的,话都说不全。
也不知月儿在那边可还快活?秦熠明从未带他去看过那个地方,也不知究竟怎样的清幽,月儿喜不喜那样清幽的地方。
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有,就是最大的恩赐了,怎么还奢求喜欢呢。
第6章
这么平静了十日有余,玉朦胧自己都觉得太过平常了,喟叹道自己这么活着肯定不长命了。
他正想着,立刻就有人破门而入将他捆了起来带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又不由分说的将他按住跪在了地上,他正挣扎着问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却是在下一秒看到了玉月的脸。
玉月站在一旁,脚边还扔着她从花月阁来时带的那个碎花图案的包袱,玉月两只手搅到了一起,像是已经哭过了,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大管家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玉朦胧,秦少爷赎你回来,对你可是不错的,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玉朦胧不解的抬头,眼里尽是疑惑。
“老爷茶水里的春香散是你下的吧,这东西只有你们花月阁有!你遣丫头回去就是拿这个东西的吧,这包里的春香散就是证据!”
春香散是花月阁特制的,这东西配上酒来能做催情用,放在糕点里能提味增香,但因其用料复杂,若是用的多了便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秦老爷这把年纪,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好,别说用多了,纵是少量服用也是不行的。
“不是的,这春香散是我带给我哥哥的。”玉月啪嗒啪嗒流着泪辩解。
殊不知这句话在别人看来可是最有力的证据,“看,你的丫头已经承认了是带给你的。”
玉月苦的可怜,继续辩解了些什么,可哪里有人再听她一个小姑娘的话。
玉朦胧否定是自己下的药,挣扎着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管家见他不服管教满腔的怒火压都压不住,竟弄来长凳把玉朦胧捆了上去,叫小厮拿来了胳膊粗的木棍。
“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
玉朦胧厉声指责却也无济于事,棍棒一下一下落在身上。玉月哭喊着要扑过去,却被人拉住站在一旁动弹不得。
玉朦胧被捆趴在凳子上疼的直吸冷气却叫不出声,棍子落下来一次,他的腰背就抽搐一次,就这么挺着挨了十几下,在玉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昏了过去。
他闭上眼睛之前,好似听到了秦熠明的声音,可又不太真切,他只盼着秦熠明快点回来,至少别让月儿再受苦就行。
秦熠明跪在秦老爷床前伺候他喝药,恰逢这次带了些西洋参回来,叫人磨成药粉给秦老爷灌下去才算把命保住了,却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秦熠明回来那天,刚进大门便听到后院传来的哭声,风尘仆仆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忙到后院,就看到玉月哭成了一滩水,玉朦胧趴在凳子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眼睛非常不舒服,便呵止了行刑的小厮,叫偏院的人把玉朦胧抬了回去。
“少爷,那春香散就是在那姑娘的包里找到的,我就在秦府的大门口抓到她,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些什么。你可不能……”
“好了。”秦熠明打断了管家的话,坐在床边把最后一口汤药喂进秦老爷嘴里,“等我爹醒了再说吧,他们跑不掉,若真是他们干的,我决不轻饶。”
他拿了块锦帕轻轻擦去了秦老爷嘴边的药汤,起身去了偏院。
玉朦胧已经醒过来了,抱了个枕头趴在床上。行刑的小厮心肠好,好多板子偏了一偏都打在屁股上,腰背上没什么伤痕,可屁股却好似开了花,火辣辣的疼。
秦熠明推门而入,“醒了?怎么叫月儿跪在外面?”
玉朦胧抬头看了看来的人,转过头来咬咬牙说:“她做错了事,该罚。”
秦熠明只觉得自己身子僵硬了一下,颤抖着发问:“真是玉月儿下的药?”
“不是的。”玉朦胧见他误会了就撑着身子想要解释,谁知一用力拉到了后面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秦熠明听他说了不是便缓了下来,也没有上前帮衬他,只叫他别慌神,慢慢说。
玉朦胧调整姿势重新趴好,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秦熠明,说:“你走了,我让月儿去她的宅子里……”
他停下来想看看秦熠明的脸色,却一丝情绪都看不出来。
“我叫她去宅子里住几天,隔天老爷便叫我去问话了,我不敢说少爷买了宅子给月儿,只得说月儿回花月阁取东西了。”
“今日月儿偷跑回来,想看看我,还绕道去花月阁带了春香散给我做糕点用,还没进门便被大管家抓了去,说是人证物证具在,不教人抵赖。可真不是我,老爷不过罚我跪了一会儿,我根本不记仇,我没那样恶毒腌臜的心肠。”
“哦?那我爹吃食里的春香散是何处来的?”其实秦熠明来之前已经仔细查问过了,玉朦胧在这偏院待着吃饭睡觉都安分的很,自老爷罚跪以后他一步都未踏出过偏院的门。
可他看床上趴着的人全然没了往日的魅惑劲儿,活像受了欺负的良家妇女,坏脑筋一动就想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