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穗看着他,忍住心中愤恨:“景行之你何必咄咄逼人,我若是偷盗之人,还会喊着捉贼吗?”
吴明瑞突然出声:“可这世上,还真有贼喊捉贼一词啊!”
吴明瑞早就气不过了,一开口简直停不下来。
“你们说请假的只有行之,又说行之家贫,加上李华穗看见行之在竹园中进出,所以可以信誓旦旦地怀疑行之品行不端。”
“但情况反过来,他李华穗不在上课,他也家贫,他也出现在竹园中,还是自己承认的。加上他诬告行之的污点,怎么那贼人就不能是他,每一条他都对得上啊!”
吴明瑞脑子转了过来,条理清晰地分析着,感觉自己宛如包公附身。
景行之则看了看几番铺垫之下终于开火的吴明瑞,悄然松了口气。话不能全从他口里出来,不然会显得得理不饶人。
张启文能被李华穗等人的话说服,吴明瑞一连串下来,又把他说服了,导致张启文看向李华穗的目光开始不太对。
李华穗心道不好,怀疑错人的罪名和偷盗的性质可查多了。
怀疑错人顶多是他眼神不好,过上一阵大家都忘了,而偷盗那可是会被赶出学院的!甚至学院还会通报给学府。
在学府留下不好的印象,对未来前途可是严重打击。
李华穗心念急转,举起一只手,主动道:“既然行之怀疑我,那也可以检查我的学舍!”
他就不信了,景行之能把东西藏好,还能有功夫跑去他的学舍藏东西。
但景行之这个昔日里只知读书、一味清高的家伙竟然又冷笑了一声,笑得李华穗肝颤。
“那肯定是找不到的,说不得偷鸡摸狗的人藏在了别处。”景行之直接用偷鸡摸狗之人替代了李华穗。
李华穗脸色涨得通红,这才知晓被在同窗面前形容成偷鸡摸狗之人的屈辱。
可李华穗向朱达等人投去的求救目光完全无用,他只能忍气吞声,低声下气地询问仇人:“行之想要如何?”
“哪里是行之要如何?行之怎么你了,行之也只是合理地猜测。刚刚一口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可是你,李华穗!”
吴明瑞见李华穗又针对自己舍友,咄咄逼人地针对了回去。
吴明瑞说话时,景行之目光落在他脸上,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
这诧异不是因为吴明瑞出头,而且因为景行之发现吴明瑞激动之下,显露出来的面相怪异。
吴明瑞为舍友出了回头,感觉舍友目光盯着自己,看得吴明瑞怪不好意思的。
吴明瑞受舍友影响,学习越发认真,学业颇有进益,内心对舍友早存了感激之心。只是原本的舍友一心研习学问,吴明瑞都不好找人闲聊。
而年纪轻轻只精通风水的景行之看着吴明瑞的脸,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这位舍友看着人不错,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兴许是看错了。
景行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李华穗等人身上,心中那股子为少年而起的不满和愤慨涌上心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少年不过是学习好了些,不爱理人,完全没做过别的事,这些人将少年推进水中,致使少年得了风寒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做这种陷害人将少年赶出学院的事。
景行之脑海中的少年活了十多年,至少整整十年都与书为伴,对于学识的追求和认真让人油然生出一股敬仰。
将少年赶出学院,还让少年背上不能在于学业进去的偷盗贼名,不亚于从希望上彻底摧毁少年。
从这方面来说,可以说李华穗、朱达等人确实懂得诛心。
如今少年已去,但只为少年解愤,亦或者为后面入学怀南学院的无数“少年”,景行之都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李华穗虽是棋子,但同样的心思也宛如写在纸上,再为明朗不过。景行之想叫他试试,少年本来会走的路,让他明白做人还是要厚道点好。
景行之看向没说话的张启文,恭敬地道:“夫子,我所说之证据,皆是他们所提之证据。行之本无意咄咄逼人,但奈何他人逼我。”
吴明瑞痛快道:“行之有大丈夫气概!”
景行之抬起头,面朝门外郎朗青天:“我不喜争执,但今日我须得争执一番。不为被误解诬告之委屈,而是为无数在学院进学的寒门学子争一争。”
张启文看着这个并不高大的背影,却骤然惊觉得那单薄肩头可扛得起身前一片青天。
景行之面色坚毅,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甲字班的人身上。
“我的数十同窗,竟以行之家贫为由,就怀疑我的品性?
我的同窗,为何一丝也不怀疑自己看错人?
能信誓旦旦地认为毫无污迹的行之,就是个贼?”
接连三问后,他直面张启文:“还请夫子给我一个公道,给行之这般家贫却清白做人的学子一个公道!”
第4章 梦
景行之说不为自己的委屈,但话里委屈的意思尽现。而后话中又说到无数寒门学子,已经不是张启文能随意处置的层次了。
无数寒门学子的未来,是能够轻视吗?万万不能啊。
张启文心口跳得极快,他面上泛起潮红,有些惋惜地扫了李华穗一眼。
“行之放心,此事会严谨处置。只我一人做不得主,还得请了山长决断。”
张启文说完这一番话,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李华穗终于慌了,他惊慌地向前两步,抓住张启文的袖子:“夫子,是误会,我与景行之道歉赔礼!”
李华穗立马又看向景行之:“行之,是我看错了,我冤枉你了。我同你道歉,给你打一个月的水,你原谅我好不好?让张夫子莫把事闹到山长面前。”
张启文只是管学舍的,对于学子门闹矛盾接受程度最好,一点点人品上的小瑕疵也不碍事。可山长方启晨是两任帝王之师,最讲规矩。
若是李华穗到山长哪儿,担着恶意陷害同窗的名头,怕是会被逐出学院。
景行之往后退一步:“李兄,行之只是要一个公正处置而已,过分了吗?”
你们想要给少年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如今结局到你自己身上,便觉得难以接受了吗?
李华穗看着他淡漠的眼,心知景行之怕是猜到他们偷偷动手了。
但动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他要看承担被赶出书院的重责,以往……以往这种故意认错人的情况,也不过是斥责罢了!
李华穗见求景行之无用,又去求张启文:“夫子!我只是看错了,你给学生一个机会可好?学生不是故意的,你信我!”
这句你信我,张启文今日听过了一遍了。第一遍是景行之在喊,他让张启文相信他为人,同样也在让同窗们相信他人品。
可当时呢?这些学子一个都没心软啊。
何况李华穗如此慌乱,其中怕是还有些他不知情的事存在,张启文想着,心里涌出了对李华穗的排斥。
张启文这会也硬起了心肠,他道:“只是告知山长一声,你若真不是故意,山长明察秋毫,不用怕。”
他这话一点也安慰不到李华穗,李华穗目光一暗,扫向了朱达还有一同参与谋划的人。
朱达皱着眉,目光阴恻恻地盯着李华穗。朱达那些好友却笑着,用一种满不在意,但充满危险的目光看着李华穗。
李华穗募地想到朱达和这些人背地里的肆意妄为,将嘴中的话咽了下去,目光中的威胁转变为渴求,希望朱达等人出手相帮一二。
但朱达等人却听出了景行之话里的意思,景行之在指责拉帮结伙欺负寒门子弟。
而且景行之正好被欺负,他站了出来,山长方启晨必会为了公正的名头帮忙。
朱达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捏着自己荷包给李华穗示意了一眼。
乖一点,还有银子。
不乖,怕是这些银子要成为自己一家的丧葬费了。李华穗意会了朱达的意思,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生机。
张启文心中叹气一声,对李华穗等人道:“你们随我走。”又看向景行之和吴明瑞,“我带他们去见山长,也会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清,你们可要跟着?”
吴明瑞看一眼景行之,说道:“夫子,行之不舒服,我去吧。事情我都知道,必能给院长说清楚的。”
吴明瑞生怕自己不去,张夫子路上一心软,又被李华穗等人给骗人,还是他看着点好。至于景行之,他舍友还病着呢。
吴明瑞不放心地对景行之道:“行之,你先休息,此事包在我身上。”
吴明瑞和朱达等人一贯不和,品性正直,景行之是信得过他的。
有人帮忙干活也好,景行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额头,点点头:“真是多谢明瑞兄了,我这身子尚未好全,就不出去见风了。”
吴明瑞拍拍景行之的肩,大步跟着张启文往外走。
有吴明瑞在,景行之倒是不担心那传说中严苛老山长会处事不公。
只是景行之也知晓,这件事必然还有一些人只会被蚊子咬上一两口,根本算不得痛,也不算得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