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豫青喊上甄子彧,转身就要走。
朱家人围住章豫青等人道:“你们还没给个说法就要走吗?不许走。”
章豫青道:“凭什么不让我们走?你们围着不放人,是朱将军的意思还是你们自己的意思?” 朱宇成连个面都没有露,可见根本就没有把这几个人放在心上。
围着的家丁被章豫青如此一问,丝毫没有胆怯退缩,反而更加气势高涨,定要说是王家人动的手,要观澜判官给个说法。
若不是有人授意,几个家丁怎敢将杀人之名平白推给王家?
甄子彧道:“是不是王家人干的,节度使大人自有定论,观澜只是协助查案,并没有断案的权利,况且,我们查的是王宁之案,不包括今夜的案子。”
甄子彧道理给他们讲得清楚,可那些家丁就是不肯让步,仿佛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就要扣住人不放了,有些胆大的家丁还上前推搡甄子彧。
狄敬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眼见那些人撞到了子彧的手,狄敬鸿一脚就将领头的人踹了个趔趄,其实他没有用全力,但这一脚也够那人一呛,直接倒进了后面的人堆里。
说是朱家的家丁,其实都是朱家军,是些莽撞粗人,见有兄弟挨打,一个个瞪着眼睛要出手,心里又忌惮观澜判官的身份,双方就在门口僵持不下。
狄敬鸿将甄子彧护在自己身后,“赶紧让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折腾了一晚上,狄敬鸿的暴脾气也上来了,拔剑便要动手。
狄敬鸿这功夫学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功夫见长脾气也见长,甄子彧怕他真动手,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胳膊,毕竟是在朱家院内,动起手来肯定是占不到便宜,但甄子彧也没有让他住手,只是按着他,甄子彧主动退缩,怕是对方更加得寸进尺了。
章豫青也没有什么耐心与那些人纠缠,嚷嚷道:“请朱将军出来主持公道,是节度使大人将我兄弟几人派来的,朱家这是要将我兄弟三人给捆起来用私刑吗?”
双方争执不下,有人高声道:“将军到。”
朱家人哗啦让开一条通路,朱宇成大步走了过来,朱宇成和王氏兄弟的父亲是同一辈人,已经年过五旬。不过他是习武之人,身板硬朗,气势很足,走起路来端着步子,掷地有声,手中配件撞击腰间玉饰,清脆作响。
朱宇成虎背熊腰豹目,自带威严之气,站定环顾左右,周遭军士一片肃静。朱宇成道:“何事嚷嚷,搅得老夫半夜不得安生。”
有人向他禀明情况,朱宇成面不改色,低头看了一眼死亡的家丁。
狄敬鸿抱了抱拳,道:“朱将军,在下观澜判官狄敬鸿,奉节度使大人之邀来查看现场,现在我们已经查看完毕,你们朱家人却围着不让我们走,这是何道理?”
朱宇成道:“可有此事?”
先前领头的家丁道:“将军,他们连个说法都没给就想走,明摆着是王家动手行凶,他们这不是明摆着袒护王家吗?”
狄敬鸿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王家行凶?”
那家丁不语。
朱宇成道:“即便不是王家行凶,诸位也应该给个说法吧?”
狄敬鸿道:“我们受节度使大人之邀查办王宁遇刺案,其他案件可不归我们管,我们今夜前来只不过是要看看此案与王宁那个案子有无牵连,既然两个案子没有什么牵连,我们当然就要离开了,朱家现在出了命案,也不好留我们吃酒吧?”
狄敬鸿言语很不客气,朱宇成倒也没有动气,这人与王家兄弟不同,面上看是个心思颇多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朱宇成道:“喝酒,确实是不合时宜,不过,诸位若不是特别忙,请移步喝杯茶,讨论一下此案的细节,如何?”
狄敬鸿道:“不巧了,我们忙得很。”
甄子彧道:“将军见谅,我们还有差事在身,得尽快回去拟定查案文书上交节度使大人。既然,此案与王宁遇刺案没有明显迹象关联,我们便要走了。”
朱宇成道一声,“且慢!几位判官说你们办的是王家的案子,那若是我朱家也买案,是不是也可以查办我朱家的案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随本将出生入死,他们出了意外本将也是很伤心。这样吧,此案,白银两百两可否?”
甄子彧看章豫青,章豫青看狄敬鸿,狄敬鸿也没了主意,“豫青定吧。”
现在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朱、王两家都绞进了这一团乱麻之中,今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说其中半点勾连没有确实不太可能,若是也接下这个案子,三案合并为一案,或许还能早日找出线索来合围,尽快将凶手抓获归案。
章豫青道:“客栈还有一位观澜判官,我们不能丢下他单独决定,请容我们回去商议一下,明日中午给将军一个答复。”
朱宇成道:“好,明日中午本将派人去你们下榻的客栈送文书。”他看了看地上的三个尸首,“这三个家丁?”
章豫青道:“我们已经查过了,事发突然,对方的目标应该不是他们三人,所以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安葬了。”
朱宇成点头,吩咐家丁道:“将他们厚葬吧。”
回到客栈,天已经大亮。
魏洛等得焦急,正在和刘博恩两人在屋里团团转,“你们终于回来了,如何,可查出什么线索?”
狄敬鸿垂头丧气,道:“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不仅没有查出来,又死了三个。”
“又死了三个?谁死了?”
章豫青道:“朱家的三个护院家丁,看样子应该是朱家军抽调的,近日幽州不太平,加之王家闹腾的凶,朱宇成也害怕了。”
“怎么死的?”
章豫青将朱家发生的命案说完,几人已经吃完了饭。
刘博恩精神也好了很多,他十分懊恼,“我若是与你们同去该多好,没想到昨夜如此热闹。”
狄敬鸿道:“热闹?你是没见那三个死士有多恐怖,那死鱼眼像鬼魂似的,吓死个人,好像命不是他们自己的一样,奋不顾身往魏洛身上扑,真的是万分凶险,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你今日便不能和魏洛一同吃饭了。”
魏洛道:“你怎么确定现在是不是在和我一同吃饭?”
狄敬鸿歪着脑袋看他,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道:“魏洛,你莫要吓我,白天鬼魂是不出来的。”
魏洛摇头,道:“那可未必。”
狄敬鸿翻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冲着刘博恩坐。
魏洛哈哈大笑。
甄子彧道:“说真的,朱家的命案,咱们接还是不接?”
章豫青道:“我们三番两次私自接案,院长会不会生气啊?”
狄敬鸿打手一挥,“你管他呢!”
几人:“……”
狄敬鸿又道:“让刘济出面,再写一份信不就得了?”
章豫青道:“这倒是,中午朱家人过来,咱们还得把这事推到节度使刘济身上,即便是朱家自己去观澜买案也不成,必须刘济出面。”
甄子彧道:“对,必须让刘济出面,否则,王家定会说我们收了朱家的钱包庇他们。这么一来,这个案子就更复杂了。到底是谁杀的朱家人呢?”
章豫青道:“有三种可能性比较大。第一种,正如朱家所言,是王家人下的手,王怀莽撞暴躁,白天在朱家门口吃了憋,晚上回去气不过,派几个人摸进朱家去杀人;第二种,也可能是朱家自己做的,既能摆脱嫌疑,又能嫁祸给王家;第三种,就是背后有人操控,故意把幽州的水搅乱,挑起朱王两家的纷争。”
狄敬鸿道:“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章豫青摇头,“现在还看不清楚。”
狄敬鸿摸出三枚铜钱递给魏洛,道:“魏司天。”
魏洛接过铜钱,一脸莫名其妙。
狄敬鸿指指铜钱,“算一卦。”
魏洛道:“我若是能算出来,我还去跟人家拼命?魏司天只算大事,不算小事。”
狄敬鸿道:“那什么才算是大事?只有国运命脉才算大事?”
魏洛道:“否也。涉及国泰民安的也算大事。”
“比如呢?”
“比如,百姓按时就寝,缺觉则按时补觉。”
“这算哪门子的大事。”
“这怎么不算大事,我见你印堂发黑,眼圈发乌,若不去补觉,恐有头晕目眩地动山摇之大事发生。”
狄敬鸿:“……”他龇牙一笑,“被你如此一说,我还真是困了呢,所以……”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魏洛等人不动,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所以……”
魏洛佯装看不懂,“所以什么?”
狄敬鸿急道:“所以,你们赶紧走啊,你们不走我怎么抱着子彧睡觉?”
甄子彧:“啧,没正经。”
狄敬鸿:“现在抱着你睡觉是最正经的事。”
甄子彧瞪眼。
终于把人都赶走,狄敬鸿抱着人却睡不着,“子彧,你说朱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甄子彧道:“现在真说不好,豫青说的三种可能性都有,除非现在我们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或者等那些人再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