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管事哆哆嗦嗦道:“十日前,夜里值守,叫过~叫过几个妓子。”
“哪里的?”
“丽蓉馆。”
“几个?”
“三个。”
“认识吗?”
“两个认识,有一个是新人。”
“此事只有你知道?” 三个妓子,肯定不只一个人参与了。
刑房管事自始至终胆战心惊,大家顺其自然认为他是怕受牵连,没想到他正是有猫腻的那一个。按理说,值守也不会是他一人,怎么其他人没有看出来呢?
刑房管事道:“另外两个兄弟,已经死了,就是刑房里死的那两个。”他被冯安然盯得发慌,痛哭流涕解释,“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那两个兄弟与我走得近,我见这个大案是露脸的好机会,就派他们两个去了,没想到害了他们。”
冯安然没有说信他或者不信他,只是接着问道:“她们怎么来的?”
“乘轿。”
“怎么回的?”
刑房管事沉默。片刻后,他觉得挨不过,只好如实交待,“我喝醉了,没管。”
第83章 幽州迷案
刑房管事交代了实情, 以为冯安然要他带人去“丽蓉馆”, 冯安然道:“不,即刻命人在此处查找线索,掘地三尺也要把线索挖出来。”
掘地三尺?刑房管事瑟缩着不敢行动。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冯安然审问每个人都是秘密进行,并且威慑叮嘱绝对不能随意散播谣言。先不乱威慑管用不管用吧, 至少刘济是暂时踏实一些。城中本就谣言四起, 百姓纷纷举家逃亡, 若是传出去歹人在节度使府,这还了得?
流言定会传的更加激烈。届时,朱王两家以及其他凶案涉及的门户,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到节度使府讨说法。
安史乱后, 朝廷为了迅速平乱而采取剿灭的同时安抚的策略,导致安史余部投降时势力未遭彻底铲除,反而就地任命为节度使, 掌有驻地民政、财政与军事大权, 形成割据势力。
各方节度使为了增强实力, 笼络军士,逐渐又滋养了朱、王此类骄兵悍将,战时未必尽心竭力, 平时稍有不如意就要推翻主帅, 换上自己满意的人选,使得各地混乱不堪,节度使无法挟制这些军士, 只能无奈逢迎。
内有骄兵悍将,外有邻近藩镇虎视眈眈,幽州节度使刘济的日子也不好过。只不过刘济为人圆滑机敏,也被视作对皇上最衷心的节度使,深得皇上信赖,经常得到朝廷财物奖励,日常勉强能够安稳度日,如今遇上此类大案,他也害怕自己朝不保夕。
掘地三尺,动静不小,悠悠众口,再难堵住。
冯安然见状,也不为难刑房管事,对他道:“让我的人换上府衙官吏的服饰,找两个妥帖之人带他们四处转转,动静不要太大,找到线索之后再禀报节度使。”
刑房管事领命,不多时便来禀报说,“墙根处发现一处新土,早上刚动过。”
冯安然随他们来到所说的那块墙根处,确实有一处新土,稍微掩了掩,没有掩太实,看上去应该是从洞内往外扒的土。
狄敬鸿道:“子彧看过了,是通往外面的通路,此洞早就挖好了,用雪堆盖着没人注意,今天新动过土,看痕迹应该没有帮手,您看着洞口封堵的十分匆忙,是从里面探出手来胡乱扒了扒。从这洞口的大小和弧度来看,进出的人身材娇小,不是女人就是半大的孩子。”狄敬鸿说完不忘补上一句,“子彧看过的,准错不了。”
甄子彧擅长追踪,这是他的强项。
狄敬鸿就是想告诉冯安然子彧是极聪敏的也是极妥帖的,他知道冯安然惜才,如是下去长此以往,说不定就放下心里的芥蒂了。
甄子彧私下拽了拽狄敬鸿的衣袖,示意他别提自己。甄子彧何尝看不出来狄敬鸿心里想的什么,只不过有好几位前辈师兄弟在场,甄子彧实在是不想太过冒头了。
冯安然看了看狄敬鸿,狄敬鸿该说的都说完了,没再说话。
莫知邱帮腔,道:“子彧娃娃眼睛准,他看的肯定差不了,好样的。”
冯安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问甄子彧道:“还能追得上吗?”
狄敬鸿道:“往哪儿追去?即便是早上跑的,这会儿恐怕也早就出城了。”
冯安然没理他,只是看向甄子彧。
甄子彧沉思片刻,道:“可以试试。”
冯安然道:“豫青、博恩、敬鸿,你们三个跟上子彧,去追此人。景丰,随老夫去丽蓉馆。”
几位师兄弟应声,之后,莫知邱道:“我呢?”
冯安然道:“丽蓉馆那种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
莫知邱不服气,“为何?应该是你少去才对吧。”
当着众多娃娃的面,冯安然不好与他计较,“你回客栈去歇着,昨夜一宿没睡。”可能是怕不具说服力,还不上了一句,“毕竟是我观澜的案子。”
嘿,莫知邱不服气了,“冯安然,拿到钱你就不认人了是吧?怎么就是你观澜的案子了?你给老夫说清楚。”
天地良心,冯安然真的只是想让他回去休息。
无奈,冯安然只好道:“一起去,走吧,走吧。”
莫知邱没好气地,道:“姓冯的,你不要以为是老夫想去那种地方,老夫是怕你被人做了无人收尸。”
冯安然背着手走在前面,充耳不闻。莫知邱指着他背影骂,不依不饶。韦景丰跟在最后,不敢言语。
章豫青等人无奈摇头,道:“咱也走吧,干活去。”
人肯定早就没影了,只能追踪车辙脚印。
甄子彧从墙内到墙外,仔细查看嫌犯留下的痕迹,将狄敬鸿将可疑点一一记下来,“这人走了没几步便乘车了,看来是有同伙接应,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车辙全部破坏掉了。”
幻月阁作案手段已经登峰造极,尤其是他们常年与观澜学院打交道,观澜的破案手法他们也经过了仔细研究,比如说痕迹破坏这一项,一般的小偷小摸是绝对做不到的,幻月阁则信手拈来。嫌犯逃窜的匆忙,又是在白天,人为破坏痕迹太过显眼,他们此次是准备了两辆车以掩人耳目,所以,甄子彧等人追踪到了两个车辙印。
章豫青望着空荡荡大街上的车辙印,问甄子彧道:“怎么办?两种车辙。若不然咱们分开追吧,一起碰碰运气。”
甄子彧道:“好。”于是他与狄敬鸿结伴沿着一条车辙追踪。
天气太冷,加之案件威慑,百姓非必要均不出门,大街上没有什么人,沿着雪地里的辙痕追踪并不难。两人一直追到了城门出,守卫说节度使大人下令,近期所有出城的人均要经过严格盘查,今日并没有看到甄子彧他们要找的人。
甄子彧问:“有没有留意马车?”
守卫道:“马车过去四五辆,均是举家外出的,都带着家眷和行囊,没有发现有特殊情况。”
可那辆车明明就是出城去了,狄敬鸿问甄子彧,“还追吗?”
甄子彧道:“追。”既然已经追到了这里,无论如何要探个究竟。
两人出城又追了三五里,狄敬鸿指着前方路边,道:“子彧,你看。”
一辆破车扔在路边雪地里,马已经被人牵走了,车上扔着一些破旧的衣物,看上去均不值什么钱,还是谁家的马车出了意外?。
狄敬鸿道:“是咱们要找的那辆车吗?”
甄子彧摸着雪地上新压出来的车辙,道:“八成就是咱们要追的那辆车,你看着车辙印是新压的。车上的东西也不对,举家逃亡应该挑着贵重的拿,能赶得起车的人家不会选这种破旧衣服。”
狄敬鸿叹气,道:“他们骑马走了,咱肯定追不上了。”
甄子彧拍拍手上的雪,若有所思,道:“糟了。”
“怎么了子彧?”
“上当了。”
“嫌犯在豫青追的那辆车上?”
甄子彧摇头道:“不,嫌犯不在任何一辆车上,他根本就没有坐车。”
“可~我们明明看到他逃走的脚印了。”
“咱们得赶紧回去,是我判断失误了。他们既然会破坏脚印,那就说明也能作假脚印。你想想,嫌犯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重重守卫的刑房作案?幻月阁的人擅长易容,嫌犯必然是乔装进入刑房里面的呀,既然乔装进入都没有被发现,那他没有必要通过地洞逃走。”
“啊?你是说他走的正门?”
“或者,还藏在刑房里面。”
“赶紧回去看能不能堵住他?”
“够呛。太阴了,防不胜防。”
狄敬鸿和甄子彧两人回到刑房,暗中进行新一轮调查,两人转到伙房之时有人在争吵,原来是两个伙夫,管事的伙夫说一人偷东西,被指责的伙夫连连解释说不是自己偷的。
甄子彧问原因,管事伙夫说,“早上明明放了二十个馒头,中午一看丢了两个,晌午前只有他在,不是他偷吃的是谁偷吃的?”
被指责头馒头的伙夫道:“真不是我偷的,我出去挑了两担水,馒头就丢了,准是哪个当值的拿去了。”
管事伙夫道:“这次且饶了你,再一再二不再三,若再有下次,定要重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