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盐库,王福正指挥着下人把那两箱盐过称查验后运进去。
今日第二次见到我,王福显然是诧异的,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大人怎的来了?”
“这两箱盐,先搬到院子里,不要过称!”
我跳下驴背,喘着气对王福道,“快,之前被雨浸了的盐还在不在?一起搬过来!再搬一箱新盐,分类记清楚了,快!”
在路上我做了个假设,假设平湖郡拨给五仙县的盐并没有什么问题。
纪信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虽是盐库的问题,但毕竟过了平湖郡的城门,这样堂而皇之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就连王永每七天往平湖郡去的信也不知是谁在收,可能就连王永也不知道平湖郡里是谁在和他往来。
那么要做手脚,就该是在这两箱盐里做手脚。
或者其实张家兄弟那天并非是单纯的偷盐?他们只是要把标准的盐送到县衙去,然后再换等量的、掺了东西的盐送回到盐库里。
这样,甚至就连五仙县里的瘟疫都可以解释了。
五仙县里根本没有过瘟疫,大约是中毒。
感染的快?那是因为一日三餐,做什么都离不开盐的缘故。
我若是纪信,光在盐里下毒到底也太惹人注意了些,必然还要加上别的手段。这也就解释了五仙县中多半人染了所谓的瘟疫,但间数县民却格外顽固、不曾被传染的原因。
譬如老牛。
他不爱吃甜食,所以从来不吃这平湖郡来的荔枝甘露,所以他爱吃这个东西的妻女老友都因瘟疫丧生,而他至今都相安无事。
这县里必然不止老牛一个不吃荔枝甘露的人。
那边王福照着我的指示,将几箱盐分类放好,打开。
现在日头偏了西,光线并算不得太好,我又叫王福点了一盏灯。
正要蹲下去时,忽然想到宋岸曾因为毒气晕过去一次,虽料想这盐里不会有那么重的毒量,但小心起见,还是打湿了几层布捂住口鼻。
王福隐约知道县里会发生大事,但毕竟处境有限,猜不到具体会发生以及发生过什么。见我如此,便也有样学样,蹲在了我身边,亲自举着灯为我介绍。
“这两箱是县衙里拿回来的。”
我挖了一勺,就着灯细看。
“这是上个月结余的旧盐,在库里一直不曾动过。”
我将那勺倒回去,又从这箱里挖了一勺。
“这是平湖郡新运来的。”
我依次挖了三勺,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时又有下人来回禀,说丰禾县库使来了,来还上个月借的一箱盐。
王福连忙去迎,过了一会儿,又带了一箱盐回来。
“大人,这是丰禾县的盐。”
见我几次举起勺子又放下勺子,虽不知我在看什么,王福还是建议道,“大人要对比颜色?不如取张黑色的纸来,一撮一撮的摆上来看看。”
我连忙点头,照着王福的法子,一撮一撮摆开了,果然便瞧出了这些盐之间的不同。
丰禾县还回来的盐最白,倾下来溅开在黑色纸上的时候碎玉飞琼,像极了新雪沫子。紧跟着是平湖郡新运来的,若没有丰禾县的盐比对,看着也是白色,只是两下里一比,便成了略微泛着青光的白。
旧盐有些受潮,结了块,颜色与平湖郡新运来的倒也差不了多少。
最后则是从县衙里拉回来的那两箱,刚一倒在黑纸上,就连王福也看出了差异,他惊道,“怎的是这种颜色?”
那两箱盐单看去亦是白色的,只是有了黑纸衬着,再与旁边三箱盐一比,便显出了不同。
它带了间于青和黄之间的一种颜色,或许是土褐色?石褚色?我也说不清楚,但每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这是被雨浸过的。那日大人说先留着再行定夺,这里头的盐便没人动过。”王福接过我手中的勺子,从那箱盐里挖了一勺,倒在纸上。
亦是发青的,因浸了水结了块,这青色愈发明显。
“往常放盐下官从旁看过几次,俱是这个颜色。”王福指着县衙里拉回来的盐道,“当时只觉得有点发黄,张家兄弟说是盐粒粗的缘故,不想今日一比竟差出这么多来。”
“丰禾县还回来的盐说是从扬州锦川郡借的。”
王福又看了看丰禾县的盐,“这箱盐的颜色该是最正经的颜色,平湖郡里盐不知道是不是工艺问题,总瞧着有些发青。”
我将这几种盐分袋装了,各自写了标签,揣进怀里,紧挨着从老牛家搜寻来的荔枝甘露。
“这些盐暂且别放了。”
“那可怎么行?眼见着就是年下,若毫无缘由的不发,恐怕民心生变。”王福虽知道这盐有问题,但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县里虽说有半数人折于瘟疫,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过年屯粮屯盐,个个都只会伸手向盐库要,才不管盐库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眼下情形未明,我也不能再与王福多说,只得想办法。
“丰禾县是不是离锦川郡挺近的?”
“尚好。”王福道,“大人的意思是……”
“借盐。”我道,“不拘于锦川,周边都去去信儿,不必只押在一头上。这事儿完了……”
话不曾说完,忽然响了一声雷。
就这么一声,孤零零的,上不见头下不见尾,倒像是平地乍起一般。
要变天了。
王福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亦点头道,“下官尽力去办。”
回县衙之前我先去了老牛家还驴,栓回院子里后,还好心给那驴抓了一把饲料。我进屋瞧了瞧,老牛不在,余海他们也不在了,想必是回了县衙。
因为急着要研究怀里的盐,所以我脚步也快了许多,满脑子都想着要去哪里找个好点的郎中。一直进了县衙,才发觉一路走来并没有瞧见那么多人,金甲卫、余海、甚至丁四平都不知在哪里。
虎十三吹了声哨子,不多时,后院也遥遥应了一声。
于是虎十三一笑,“大人,他们在后头。”
又一路去了后院,虎十三带着我进了一处院子,却见余海与丁四平都围在塌边。我来不及过去看一眼,便听见门外传来白仵作的声音,“余县令,验出来了。”
有仵作必然是又死了人,我连忙往前几步,竟见那榻上卧着老牛!
满身满脸的灰,衣裳也破了不少,身上大小伤口更是难以计数,我上前一探鼻息,没气了!
我想起离开后那声巨响,看向丁四平。
“这是怎么回事?”
“老牛说肚子疼去厕所,我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丁四平道,“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瞧见厕所要倒,就把他带了出来,不想带出来时就没气了。”
丁四平指了指老牛的腰,那处的衣裳已经破了,露出的皮肉上有一道黑紫的印,瞧着像是勒的。
白仵作拿着纸往过走,“不知道丁大人和余县令从何处找到的?这人大约死于昨夜,虽未剖尸,但具体死法与那两个库使应该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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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白仵作此言一出, 众人哗然。
死于昨夜?
老牛明明今日还去看了县衙升堂,我甚至还在他家里搜罗出了颇古怪的荔枝甘露。
他在家中推牌时,余海就在他身后, 还与他说了半晌的话。最后他肚子疼要去茅厕, 也有丁四平不远不近的跟着,难不成我们今天见的都不是老牛?
我又往榻上看了一眼,是老牛没有错。
我现在还记得他摸到了至尊武牌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余海小心翼翼道,“白公子, 可有误断的时候?我们方才都在他家中。”
想了想, 他又补了后半句,“看他推牌。”
“嗯?”白仵作向来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但我们三人说的也确实不是假话,丁四平甚至还给他形容厕所要塌时他如何捞起的老牛。
“当时我看那墙要倒,怕是有人使坏, 就把鞭子系在树上, 荡过去的。”
丁四平又道,“他那个姿势——”
光这样重复还不够,丁四平左右看看, 对着我比划了一番,“大概就这么远,他的动作是这样的……对对对,就是孟大人现在这个姿势, 只是我手一开始总伸不过去, 那边像是有个石头挡住了,挺光滑的石头。”
这么一比划, 白仵作就看出了不对,他脸色一变, “两位大人等等,下官去叫张仵作过来。”
我也觉出了不对,此刻我正靠着桌子站着,腰是塌下去的。
这样的姿势,必得靠着什么,县里的茅厕不过是挖个大坑搁几条横板,四周的土墙都离得远,老牛能靠到哪里去?
更何况……我与丁四平对视一眼,谁会在厕所放及腰高的石头?丁四平会意,看向虎十三,“你跟我去一趟老牛家。”
过了一会儿,丁四平带着虎十三、白仵作带着张仵作,四个人在门口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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