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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这活夏安是干定了的。
他特意拿两颗花生塞了鼻孔,又找了一条汗巾,把口鼻蒙住,在脑袋后面打了一个死结,准备妥当,才往那恭房走去。
站在恭房外头的帘子前,他又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憋着气掀帘进去。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国之相家里主子用的恭房,那修的可是有讲究的,里头用四扇镶金镂空屏风又围了个小隔间,隔间里外都点了香炉,袅袅香烟盘旋在整个屋子里,闻不出一丝异味。隔间里面就更厉害了,新鲜花瓣铺地,正中间放了一个漆画木桶,桶里还搁了许多香粉,把那污秽之物挡得严严实实。
夏安闻不到也看不到,心里轻松不少,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些特权阶级的腐败,一边走过去把木桶一提——
他还是轻松得太早了。
这二少爷也不知吃了多少东西,恭桶那个重呀。
夏安第一回愣是没给提起来。
第二回加了些力道,也没提起来。
到得第三回,夏安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一起,才勉强把桶提了起来。
提着桶,夏安一张脸都拧巴在一起了,真的好重好重呀!
这么重的桶,他一个大男人提着都费劲,之前到底是哪位巾帼女英雄在提呀!
都说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夏安觉得吧,这须眉也不能输给巾帼不是。恭桶只需提到院子对面的一间偏房里放着就行,晚上自然有倒夜香的丫鬟来取,过去的路程不远,半柱香就能到。
别人能提过去,他也,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加油!夏安你可以的。”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提起木桶,一步三挪的往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头猜测,你说这二少爷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呀,不知道有没有水晶虾饺,芸豆卷,糯米鸡,酱肘子……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嗤笑。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抬头一看,见苏若寒正婷婷的立在一根柱子前头,看他的表情很是幸灾乐祸。
“有什么好笑的,要不是我来了啊,这活就是你的了。”夏安回了一句,觉得手里的桶越来越沉,“姐姐,这桶好重的,能不能帮我搭把手?”
“……”
苏若寒面露嫌弃之色,往后退了一步。
“切!”
这无言的拒绝让夏安有点不爽,切了一声,再往前走的时候,就有点分神。
这一分神,脚就踩上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本来吧,踩颗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夏安那么多年踩过的石头子多了去了,哪回不是硬踩着往前走,绝不会为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停留片刻。
但是这回,他低估了手里木桶的重量,也低估了自己的力气。
脚往石子上这么一踩,身子往一侧这么略微骗了寸许,再被那重余千斤的木桶一坠,中心就有些不稳了。
糟糕!可能会摔!
千钧一发之际,夏安想起了旁边那个看笑话的人,急忙呼救,“快扶我一把!不然我一会摔了,桶里东西洒一地,恶心到的就是你了!”
对付洁癖患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如果不做后果会有多恶心,他不相信苏若寒不会帮手。
果然,苏若寒快如闪电,过来给他搭了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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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寒本是存了看夏安笑话的心思,才专门在这里等着的,本想看完了笑话,心里头也能顺畅一点,哪曾想,笑话没看成,还得出手帮那个傻子!
若只是扶傻子一把倒也还罢了,可那傻子力小,竟连手里的桶都拿不稳,眼看着桶就能在傻子手里甩一轮。
若真甩了一轮,难免殃及到他这条挨得及近的池鱼,被那些个秽物泼一身。
他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只得再搭了把手,和夏安一起提上那只桶。
就是心里越来越不爽了怎么办。
夏安感激道:“兄弟,太谢谢你了,你想不想好人做到底,帮我……”
苏若寒不等他说完就道:“不想。”
但是这会的夏安又机灵了,赶紧把手松开,那又沉又大的恭桶便成了苏落寒一个人在提。
夏安往后退了一步,可怜巴巴道:“兄弟,这桶真的好沉好沉啊,我看你力气好大的,就帮帮我吧。”
苏若寒:“……”
他真的好想拿出袖中短刀,把这个傻子捅死啊!
两人僵持之际,梅香正好打院子里头路过,见两人一桶愣愣的在院子里拄着,捏着鼻子催促道:“你们干嘛呢,快把桶提走啊,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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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上
第8章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若寒只得提了桶去偏房。
抬脚前,他紧咬着后槽牙,低声威胁夏安,“你等着。”
“哦。”夏安这回到是没什么反应了,乐颠颠跟在后面走。
‘你等着’这三个字,他已经听过一次了,正所谓债多不压身,他想着,就算不找对方提恭桶,今晚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先让对方把这个忙帮了,别委屈着自己。
人,就要活在当下!
夏安自觉是个有良心的,没有趁机溜之大吉,还一路陪着苏若寒去偏房,路上怕他太郁闷,还给说话解闷。
“兄弟,你说这桶是不是特别沉?我们来猜猜,二少爷到底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才能造出这么大一坨来!吃的红烧肘子?水晶虾饺?糯米鸡?……”
苏若寒听得脸色都青了。
因是半路接了的活,他不像夏安一样有准备,口鼻都暴露在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能闻到香粉之下那股子异味,再听夏安这一阵分析,洁癖发作,都快吐了。
他发誓,夏安说的那几样食物,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
“闭嘴!”
为了防止夏安把这世间所有食物细数一遍,让自己以后活活被饿死,他冷冷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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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苏若寒是个有洁癖的,送完恭桶之后,一连洗了五遍手,还每遍都用香胰子搓半天,夏安也跟着他洗了三遍手。
他原来是个糙人,从没这么细致的洗过自己一双手,洗完之后,把手举着再阳光之下看了又看。
还别说,因为原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蛋,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指头关节也不如一般男孩子明显,又白又嫩,修长笔直的如同刚冒出土的竹笋一般,当的上一句纤纤玉手。
“我怎么连手指头都那么好看啊。”夏安一下子就臭美起来,问旁边的苏若寒,“你说,府里会不会有小厮侍卫什么的看上我啊,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苏若寒:“……”
他不想回答,他这会正在琢磨一件事情,如何不留痕迹的杀了这个傻子,再如何把他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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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没给夏安多少臭美的时间,二少爷的另外一个贴身丫鬟菊香匆匆跑了过来,开口叫他:“安安,二少爷醒了,正问你呢,你快过去一趟。”
“好诶!”
夏安大概能猜到二少爷找他过去是干嘛,乐颠颠的跟着走了。
他突然之间还冒出了一个想法,若是成了,今晚就能逃过那个心黑手恨的大兄弟的摧残。
因为去的急,夏安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武装除去,二少爷见了他脸上围的汗巾就是一乐,等过来帮他取了汗巾,看到他鼻孔里的两颗花生,更是笑得前仰后倒。
夏安也不介意,扮鬼脸逗二少爷完了好半天,又应二少爷得要求,把自己的独门绝技口水泡泡教了一遍。
别说,这傻乎乎的二少爷再此道之上极有天赋,一学就会,和夏安一起在屋里吐泡泡玩到中午吃饭。
二少爷觉得夏安与别的丫鬟大是不同,没有那种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又躲躲闪闪的姿态,还会在自己学会吐泡泡的时候大大的表扬自己,夸自己聪明又机灵。
前面一点也就罢了,后面一点对于总被说傻的二少爷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他当即对夏安喜欢得不得了,中午硬要把夏安留身边一起吃饭。
夏安的芯子是个现代人,没有什么奴婢主子的阶级观念,心安理得的留下来吃了。
不仅中饭,晚饭他也和二少爷一起吃了。
其他时候呢,他就陪着二少爷一起玩拨浪鼓,小木人。还用那些活灵活现的小木人给二少爷一些古人从没听过的寓言小故事,直到晚间就寝,夏安呦亲自帮二少爷洗漱,更衣,最后,一脸狗腿的问二少爷:
“二少爷,今晚让安安给你守夜好不好。”
二少爷歪歪脑袋,问:“守夜是什么?”
夏安一愣,这古代大户人家不都实兴晚上让丫鬟睡主子床脚的矮榻上守夜,好应付主子晚上喝水起夜等一系列要求,难道这个古代和别的不同,没有这种习惯。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忽悠道:“守夜啊,就是我和你睡一个屋子,我就睡在——”
他见窗户下面有个矮榻,指着说:“睡在这个矮榻上,讲睡前故事哄你睡觉,晚上如果你想喝水呢,我就给你倒水,你想起夜呢,我就点灯带你去恭房,你觉得怎么样。”
说的这么好,他自己都心动了。
但是二少爷摇了摇头,及有原则的说,“不要,男女授受不亲,二宝是男的,安安你是女的,二宝不能和你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