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女互相对视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等了许久,寝殿那边还没动静,裴子西也没唤人带路,自己一个人寻了过去。
“娘娘!娘娘您快下来吧,上面危险!”
刚到寝殿外,裴子西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吵闹。
裴子西脚步顿了一顿,若是真的如宫女所言皇后现在正在看病,那里面绝对不该是这番动静才对,养病不都应该静养吗。
完全不像。
心头有些异样的预感,他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户里往里面看。
一个宫女正神色焦急地站在殿内,对其他人说:“快把娘娘弄下来啊,皇上还在外头呢,不能让皇上知道。”
裴子西听声音辨出来了,这是之前劝他回去的那两个宫女中的一个,她的话刚落下,一群男男女女的宫人就往里围了过去,裴子西把窗户往里压了压,这才看清里面的全貌。
人没怎么变,裴子西一眼就认出那个站在高脚花几上的女子是宋云华。
她神色有些恍惚,站在上头痴笑,好像也不知道危险,任下面围了一圈人如何担忧劝说也充耳不闻,只一心去抓头顶宫灯上垂下的流苏,像个痴儿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裴子西又忽然觉得里面的宋云华很陌生。
他在外面僵立了许久,听着里面人仰马翻地把人弄下来,宋云华要闹,就有人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怕她惊动了皇上。
为什么不要他知道?
裴子西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第15章 裴虞
最后他也没有进去,还是回到了前殿里去等着,一直等到有宫女进来说:“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陛下要去看看她吗?”
睡下?像是触到了他心里某根弦,裴子西这才恍然。
为什么这几次他每次来看皇后她都是睡着?
皇后到底是什么时候疯的?
“皇后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宫女不明所以,思考了一下才说:“皇后自生产后……”
深吸一口气,裴子西才问出口:“朕是问,皇后是什么时候痴傻的。”
宫女呆了一呆,而后面色大变:“皇上您……”
“朕知道你一直是凤仪宫里当差的宫女,那你应该知道一年前发生的事,皇后她为何变成如今这样,最早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告诉朕。”
宫女大惊失色的脸,明显昭示着这一切的秘密有多肮脏,裴子西的眼前忽然又闪现出那日那一抹刺目的红,挥之不去。
他答应陈末年各退一步的那天,也是皇后被破身羞辱的那天,凤仪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逃避真的不可能把一切当做没发生,兜兜转转拖到如今,他以更痛的方式,在鲜血淋漓的事实面前找到真相。
一年前。
凤仪宫的门紧闭着,刚来传了圣旨的刘公公命人按把歇斯底里的皇后按到床上,她的四肢都被制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尖叫哭喊,但殿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华丽的发髻散了,衣裙乱了,宋云华皇后的仪态再也不跟“端庄”沾边,床边有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徐公公掀开上面的红绸,上面盛着的是几个大小不一的玉/势。
他指尖慢慢从上面划过,最后挑了一个觉得合适的:“皇后还是不要看了,免得受惊。”
接着宋云华的眼睛被人蒙住了,叫喊声越加凄厉,徐公公让人按紧了她的双腿,说:
“皇后还是配合点,也少受些苦,再这样哭闹奴才要是弄伤了皇后,那疼的也是您自个儿,最要紧的一点,要是接不住这落红,误了丞相的吩咐,受罚的可是整个凤仪宫。”
未几,整个凤仪宫的人都能听见寝殿里传来一声撕裂的惨叫,混合着一个女人誓死想要留住的尊严,其间痛苦叫人听了都觉得胆寒。
所有下人都尽量压低了头,生怕自己知道多了小命不保。
这时外头匆匆来了一群人,捧着一个琉璃瓶子进了寝殿,没多久寝殿里又传出一阵一阵的哭叫声,似疯了一般。
这就是身为皇后的职责,本分,在入宫前一晚陈末年就已经告诉过她了,只是她今日才懂
床帏里,那衣衫不整被一群阉人当做畜生一样摆弄的人,是皇后,泪从蒙眼的缎带下洇出,她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嘶哑的叫喊,一遍一遍让这些人滚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肯放过她。
她竭力要保住最后一点身为一个女人的脸面,拼命想留住最后一丝清白,最后却还是在这张床上被人野蛮地掰开最后的雪白,破了干净的身子。
她看不到,只觉得痛到神魂俱裂。
门户大开,有冰凉的东西灌入痛苦,直至此刻她心如死灰已经忘记了反抗,任凭他们如何动作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最后放入玉杵,有人抬高了她的腿,让人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让冰凉流出来,这样就能怀上龙嗣。
没费多少时间,事后凤仪宫的人都见徐公公捧着一张盖了绸子的托盘出来,往太和宫去了。
之后每隔五天,这样的事就要发生一次,她屈辱受刑,那些惨叫偶尔还是会响起,震人心神,让人不寒而栗。
仅仅一个月,皇后就在这一次次的折磨里,彻底失了心智。
听了宫女断断续续描述的的话,裴子西痴怔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好歹是行过大礼有夫妻之名的,他勉强算是有些了解宋云华,她是大家闺秀,也是个很规矩的女子,自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
或许可以说同他一样,他自小在皇宫长大,一直以来有人惯宠保护,所以现在这般无知天真,而宋云华在后院由妇人教导纲常妇德,她视贞洁如命。
正是因为她失了她最重要最看重的东西,所以才变成这样。
他好像能想象得到一年前那一幕幕,看到不堪受辱的人如何一点点被逼到崩溃,最后失心成疯。
皇宫里痴魇发疯的人不少,但是这是第一个因为自己而变成这样的人,也是第一个让他看透自己也是如此的自私的人。
有谁知道深宫里的手段脏得很,不是他不想沾染就不会同他扯上关系的,对的,他是脏的,皇宫里就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可他也是被逼的,只是谁更可怜?
裴子西失魂落魄地回到太和宫,枯坐殿内许久,果然等来了陈末年。
“听说陛下今日去凤仪宫见过皇后了。”好像没有一件事能改变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也没有一件事逃得过他的耳目。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子西还沉浸在痛苦自责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谁故意要瞒着陛下,陛下自己扪心自问,这一年你自己去过凤仪宫几次,到底为什么如今才知道皇后变成这样,你不是知道吗。”
字字诛心。
质问别人,殊不知错也在自己。
是他的逃避和懦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而现在他还想继续逃避。
“可是皇后她……”
“没什么。”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陈末年轻描淡写,“皇后疯了死了,还可以再立……或者陛下更愿意不要皇后。”
后来凤仪宫的门就不曾开过,一年到头都紧闭着,外面都知道皇后为皇上诞下龙子损了身体,所以在里面静养。
有人唏嘘有人好奇,可惜没人知道里面关着一位疯后。
三年后,裴烨已经要三岁了,这三年里裴子西一直都是天都的皇帝,陈末年一直没有废他。
或许是没心思废他了,因为他已经开始自顾不暇。
从开春之后,天都北方就开始不安定,正是当年裴烨出生时北方那场暴动埋下的祸根。
原来暗地里操控那场□□的正是北川,两国虽然一直相安无事,但是所谓天下分久必合,想必是时间已经到了,而这次北川有备而来,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短短三个月,到夏初的时候天都已失了十五座城池,战事连连不利。
北川不管是粮草还是兵力都在暗自筹备这几年准备得十分充足,纵然天都也是兵力强盛,但是耐不住内忧外患。
今年天都多地发了洪涝,朝廷忙着赈灾,但难免有顾此失彼之处,又耐不住外面煽动,不少百姓又开始暴动,强硬镇压的话让人心寒,若是不做些什么让他们继续发展,只会变成一把毁了社稷的利器。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偏偏镇守雁云关的季老将军又临阵反水,投了北川,直接开了城门让北川军队入关。
这一来,便要直杀长京。
季老将军的做法实在是出人意料,他是开国将领,素来忠勇,临阵投敌之后天都不少百姓义愤填膺骂他卖国贼。
但很快他直接回应,称天都皇室早已名存实亡,矛头直指丞相陈末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手揽政,僭越皇权。
就在这众说纷纭之际,又有一人忽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原来北川挥师总指挥竟然是先皇唯一血脉——被贬到青州做长靖王的裴虞。
一时间风向倒戈,裴虞借兵北川要夺回皇位受不少人支持,季老将军依旧是衷心拥主之人。
只是战事既起,百姓定然难免水火,也有不少人对裴虞开战此举有所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