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完毕,已时至中午,萧玉山笑吟吟留二位爱卿一同用膳,眉眼如画,笑意如花,好一番和煦如春日暖阳。两位大人自是没有闲情,不约而同寻由头推脱了,各自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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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山命人备下全素宴,又朝王公公勾了勾手指,耳语嘱咐三五句,无比神秘之状。王公公先是一愣,满面茫然,好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刹那之间便回过神,忙不迭退出门去。
全素宴上,只有萧玉山、苍阳道人,以及随师尊入宫的灰袍小道。
萧玉山看着碗中青碧菜心,只说道:“犹记得当年寡人尚是年幼之时,在虚鹤观养病十数日,最爱的便是这一道清炒菜心。”
当年,还是由某一人亲手喂进他口中。萧玉山玩味地望向灰袍小道,只见他目不斜视,全然是正经道士的模样。
察觉到高坐主位之人一瞬不瞬的眸光,储栖云再顾不得辘辘饥肠,放下碗筷前去行礼: “陛下的口味多年未变,乃长情之君。”
“储道长无须多礼,请入座。”萧玉山笑吟吟望着他,看见那双银筷又夹起素丸子之刻,再度开腔,“当年储道长也是稚子,却日夜守候,为寡人端茶送药,寡人至今记忆犹新。”
刚要送入口中的筷子又是一顿,储栖云丢了素丸子,放了银筷子,又是起身,再施一礼:“贫道不敢居功。”
萧玉山桃花眼一扬,薄唇笑意渐深,连右颊上“笑靥”都愈发鲜活,足教以假乱真:“储道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就餐。”
“是。”储栖云再度入座,银筷拨弄着素丸子,赶在萧玉山第三次开金口之前,蓦地起身行礼,“贫道候着呢。”
萧玉山启唇欲语之刻,反被储栖云将一军,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主座之上,美貌皇帝稍整衣袖,诚恳异常地说道:“看来储道长已用膳完毕,不知饭菜可还合老神仙胃口?”
方才徒儿与皇帝你来我往之间,苍阳道人便已饱腹,只说道:“贫道也已用完,宫中膳食自是比道观精良味美。”
“如此便好。”萧玉山大手一挥,命人撤下宴席。
储栖云望着碗中那颗由始至终连味都没尝到的素丸子,腹中一响,心中一叹。
午后,皇帝小憩,安护卫引苍阳道人去别处暂歇,却奉旨留住灰袍小道,请他去暖阁待命。
朱门在身后阖起,储栖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小小一间偏殿,只见一张雕花躺椅横亘眼前,春衫单薄的美人早褪了朝服,去了冠冕,侧卧其上,恰似海棠春睡,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缱绻。
“当真不饿?”美人朝他投来笑眼,面颊一点“笑靥”,衬得他愈发鲜活动人。
储栖云颇有骨气,将头一昂,气哼哼道:“然也。”
“看来,是我白费心思了。”萧玉山深深叹气,慢悠悠一指桌上热腾腾的膳食,颇为可惜的模样。
原来,萧玉山命王公公早前备下的,竟是两样荤食——枸杞鸽子汤,冰糖狮子头,外加两碗白如雪洁如冰的贡米饭。
肚肠不争气地响了一声,储栖云在面子与肚子之间进退两难:“这——”
萧玉山起身坐到饭桌前,故意摆起皇帝架子,不轻不重咳一声:“难道要寡人自己动手?”
储栖云此人素来慧黠,顺着台阶便往下走,识时务得很:“贫道伺候陛下用膳。”
“陛下想吃哪道菜?”
“那个。”萧玉山只拿眼睛一瞥,好一番颐指气使之态。
储栖云将冰糖狮子头夹做两半,送一半到萧玉山手边的瓷盘里头。萧玉山却不动筷子,拿腔拿调道:“错了。”
“寡人要的不是这个,该罚。”萧玉山勾唇一笑,忽现些许狡黠意味,又说道,“就罚你自己吃下去。”
储栖云正饿得慌,实在求之不得:“多谢陛下。”
“真正是出息。”萧玉山不再折腾他,只说道,“坐下吃。”
别看皮囊生得出尘风雅,这储栖云就是个六根不净的小道士,自年少之时便与萧玉山有一段不解之缘。这些年,二人一来二往,纠缠不清,最终勾搭成一段孽缘。好在苍阳道人不知实情,否则非得把他赶出山门去。
萧玉山也吃不惯全素宴,一早便命王公公备下肉食,午膳之时不给储栖云吃饱,也是一心想他能尝到鲜。
萧玉山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顾破戒,不由嘲讽:“你这开荤的假道士,哪天必要被人戳穿了去。”
“道法长存我心,与酒肉何干?”储栖云才不顾他有意拿自己玩笑,埋头吃喝,“再者,我五岁才入观,早些年养成的荤肠子,怎戒得掉?”
“诡辩之言。”萧玉山笑出了声,又问他,“你师傅知世故而不世故,你自幼跟随左右,怎只学到前一半?”
“陛下此言差矣,一样米养百样人。”储栖云放下碗筷,存了心神要与他好好辩驳一番,“常言道,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我等凡人?”
萧玉山自云能言善道,可每每遇上储栖云,总占不得上风,真正是遇到命中克星。于是,他将玉雕似的脸一摆,故意说道:“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陛下却堵得住——”
说话之间,储栖云覆唇上来,舌尖扫过贝壳似的牙齿,抵开齿关,与那人唇舌相依。萧玉山的回应让简单一吻化作一场博弈,舌尖角逐之间,二人一同倒在躺椅上。
第3章 三、寡人要在上头
说话之间,储栖云覆唇上来,舌尖扫过贝壳似的牙齿,抵开齿关,与那人唇舌相依。萧玉山的回应让简单一吻化作一场博弈,舌尖角逐之间,二人一同倒在躺椅上。
后背被梨木雕花的躺椅硌得生疼,储栖云捧着那人玉琢般的脸,拇指摩挲那一点犹如笑靥的疤。
萧玉山侧过脸,让他掌心的温热沁满面颊,亲昵而又乖顺,犹如慵懒的猫:“你赠我的这一点‘笑靥’,想来要留一辈子。”
“不好吗?”储栖云凝望着他,真正是喜欢到心里去,“一辈子那么长,总要留些痕迹,好让人记得。”
“真正是不公平,我该留什么才能教你此生难忘?”萧玉山弯腰垂眸,修长的手指描摹这人俊气而深刻的眉眼,一遍一遍,犹如作画,“作为补偿,不如——”
“不如什么?”听着变调的语气,储栖云暗道不妙。
“不如让寡人在上头!”说话之间,萧玉山用力扯下储栖云腰带,立时,那人衣襟大敞,露出素白里衣。
“好好好。”储栖云宠溺地圈住萧玉山的腰,稍稍用力,便将人拽到近极处,借力抬背,凑到他耳畔道,“陛下天威震人,小道不敢不从。”
灼热的气息逡巡在耳畔,萧玉山最是怕痒,不由瑟缩脖颈。就在这微微失神的当口,骤觉天旋地转,下一瞬,位置转换,他竟已被储栖云按在身下。
“你这骗口张舌之人,可知已罪犯欺君?”萧玉山想怒叱其言而无信,却在张口之时展露笑颜。他的笑眼之中,用熠熠神采纷涌,如粼粼波光,好一番风情。
“我只以为,‘欺君’二字需得拆开解。”储栖云一挑入鬓长眉,分明是一张仙风道骨的脸面,偏偏有一个耐不住清修寂寞的性子,“欺君欺君,欺负皇帝便是欺君。”
“这欺君之罪啊,我早犯过百十回,也不在乎这一回。”
萧玉山身子被他处处点火,嘴皮子又讨不到好处,没好气地说:“诡辩之才啊,寡人就该赐你个文官,日日与那些老臣磨嘴费牙,磨平你——唔!”
储栖云叼住萧玉山唇瓣,不重不轻咬上一口,止住他的话头:“陛下还能说话,必是小人伺候不周。”
湿热触感勃发在掌中,储栖云笑道:“你已得了趣,总要舍我些好处。”
“玉奴儿,待我好好疼惜你。”
萧玉山又听他唤自己幼时名字,实在气不过,却在刚撑起身子时,被按回躺椅之上。下一瞬,利刃闯进来,甚是蛮横。
储栖云受用得很,一时得意忘形,拟作策马之姿,哑了声音问他:“不爱听这个?”
萧玉山眉心微蹙,眼角眉梢具是绯红,好一番面含春潮之态。即便如此,他犹自咬牙,一手撑住躺椅稳住身子,一手反勾储栖云脖颈,狠歹歹地警告:“不爱。”
“玉奴”二字可不是幼时乳名,乃是当今皇帝六岁以前的正名。至于这名字的由来,又有许多故事。
原来,这萧玉山之命委实太好了些,投胎到皇后腹中,未出生就已稳拿太子命。出生之后,又与旁的孩童不同,不仅啼哭清亮如灵鸟啼鸣,眉眼更是将先帝平生所见的婴孩都比了下去。
有子如此,皇帝自是喜上眉梢,皇后却时而哀叹。皇帝不解,遂问及缘由,皇后只道:“稚子小儿孱弱,只怕担不起如此天命,将来多病多灾。”
漂亮孩子命不长,也不知道是打何处传出的说法,不仅民间百姓信奉,连贵胄之族也颇为在意。
皇帝左思右想,只得效法民间习俗,给皇儿取个贱名——于是乎,“玉奴儿”三字便跟着萧玉山直到六岁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