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的向皇帝回禀道:“既然陛下已经来了,臣便先行退下了,”说着话又看了看凌煜心有余悸道:“二殿下太过冒失,今日还好有三殿下挡了下来,若如伤到太子那可如何是好。”
太子敛目,视线从季禹身上收回来,此时他再说什么都已无用,皇帝先入为主必然以为是凌朝是为自己挡剑,他若此时替凌煜辩驳也只是引祸上身罢了。
况且,太子想到凌煜今天来时的模样,目光暗了暗。
皇帝还想说什么,听到季禹的话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后才准了季禹的请求。
淑妃见季禹回来,立刻起身拉着季禹追问道:“陛下有没有处置二殿下?”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凌朝,眼中含泪的哭诉道:“可怜了三殿下,被他欺负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本宫无用,护不住三殿下。”
淑妃聪慧听了首尾就直接请了皇帝,而非派人去东宫阻止此事就足以说明一切,她与凌朝不过名份上的母子,并无真情,也正因如此季禹才让福海去请她,若是换了旁人皇帝必然要疑心。
季禹不耐烦应付她,反手扶着淑妃坐下,安慰道:“淑妃娘娘疼爱三殿下,但也不必挂心,太医已经诊过并无大碍,只是眼下陛下怕是气的不轻,二殿下敢如此轻视太子当真狂妄。”
淑妃心中一动,看向季禹,见他笑着与自己点头,便明白过来这会陛下才是最重要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耐着性子对凌朝叮嘱几句后,急忙离开。
季禹瞥了云安一眼,云安授意带着宫人退到屋外候着。
凌朝垂眼靠在床头,低垂的眼睫乌黑卷翘,肩头缠着绷带,敞开的寝衣下露出白皙光洁的皮肤。
青白的双唇翕动,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世子。”
季禹站在他身侧,只看着他,两人皆闭口不言。
寂静片刻后,凌朝抬手勾了勾他的手,季禹担心他扯到伤口不敢再绷着脸,无耐的捏了捏眉心,叹息道:“殿下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
凌朝抿着嘴笑了笑:“我如今想好好活着,怎么敢不爱惜自己,实在是情况有变才不得已而为之。”
季禹起身扶他躺好,掖了掖被角后方才问道:“凌煜今日怎么会这样?”
第17章
凌朝面露难色,倒不是真的想瞒着季禹什么,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禹颔首了然,看了看他负手退了两步说道:“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凌朝微怔,季禹没有生气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可他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出季禹情绪低落,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情绪,霎时间就想将所有的事情合盘脱出。
“是纪秀,”凌朝有些忐忑的看着季禹。
想到纪秀他到未曾生疑,朝臣势力偶有生变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凌朝能在这皇宫里长大,自然会有些手段,并不奇怪。
回忆起那个在莳花楼里八面玲珑的样子,能做出这样临阵倒戈的事情来倒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纪秀一直在寻找机会可以与太子结交,可寻常人哪里入的了太子眼,正是求拜无门时,恰好凌煜又是个喜欢纵乐的人,纪秀钱岳之流便与凌煜厮混在一处。
有着大将军和太子双重靠山自然更为稳妥,可钱岳的事情败露,指挥使受牵连,大将军又在此时频频退让。
那些想要走太子门路的人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事情还未有回圜时,陛下又推了凌朝出来,只待成年后入朝便是指日可待。
饶是如此,一个纪秀又如何能劝说凌煜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季禹转开目光低声说道:“殿下今日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应该当早些休息。”
“我并非有意瞒你,”凌朝长出口气,盯着屋顶哑声道:“只是我同世子说了,世子莫要同我生气才是。”
季禹挑了挑眉,面色如常的坐在凌朝面前,事不过三,以退为进的招数季禹用着顺手却也知道要收敛,面上未见喜色,可心里却又忍不住再次叹着三殿下的单纯好骗。
凌朝张了张嘴心虚道:“金石药。”
凌朝生怕自己这么做被季禹不齿,觉得他是个龌蹉之人,说完后就吊着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金石药服之可令人浑身燥热,性格骤变,产生幻觉,季禹愕然,他怎么没有想到,再看向凌朝时眼里晶亮。
凌朝再他的注视下缓缓凝住目光,方才想和盘托出的勇气顿时消失不见。
佯装镇定的捋了捋事情的脉络,掐头去尾的将纪秀的事情说于季禹听,其实略有含糊的地方季禹也未有追问。
凌朝松了口气说:“事先没有知会你,只是怕纪秀会有变卦。”
季禹轻笑一声,揶揄起来:“殿下的主意倒是正。”
纪秀在凌煜面前素来谦卑有度,凌煜遇刺心中不痛快倒是给了纪秀下手的机会。
季禹稍稍偏头,目光落在他的伤处,说道:“殿下竟比我想象中的更豁的出去。”
凌朝和季禹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不再这个话头上继续下去。
“凌煜在朝中的根基不浅,只要大将军一日不倒,他就总有机会,”凌朝侧了侧身,轻哼道:“太子早就防备他,不过是相对于我而言太子更想利用他罢了,此时不将他们挑拨开怕再寻不到这样的好时机。”
季禹半握着拳,手指在虎口处摩挲着,凌朝的话不假,等他们反应过来反扑回来的话,受牵连的就不只是他与凌朝。
“外面的事还得世子去做。”
“这一两日便有结果,对了殿下,既然纪秀为殿下所用,那不知殿下可否知道钱岳一事是何人所为,或者可有什么头绪?”
睫毛轻颤,凌朝“唔”了一声,茫然道:“并不知晓。”
凌朝颔首看着季禹离开,紧绷的身体松缓下来,疼痛袭来,他嘶嘶的吸了两口气,觉得伤口处像火烧一般,也不知道太医用的什么药,竟也不顶疼。
皇帝将凌煜关禁起来,见他满身酒气言语张狂也不知道如何处置,德妃听了消息脱簪带罪的跪在殿外哭了一夜,哭的皇帝心头发软,可还没等皇帝的旨意下来,关于二殿下凌煜不满储君言语的折子就送到了皇帝手中。
“啧,时运不济。”屏风后面传来季禹的声音,紧接着将手中的药瓶往凌朝那一丢,“这药是从骊川带来的。”
凌朝单手接过药瓶,看向季禹眉眼一弯,说:“今日这消息闹的倒大,这折子本先应该是递到太子那,这会太子作视不理任由折子递上去,也算是表明立场了。”
两人对视片刻后,季禹缓缓说道:“且看陛下如何处置他吧。”
皇帝将凌煜禁在府中,不得外出,又将凌煜在朝中诸事都慢慢交给凌朝处理,虽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几件差事办下来也深皇上的心意,与太子磨合了一段时日后,太子倒也不再为难凌朝。
凌煜一事后,太子与凌煜也算是分道扬镳,对于他来说,凌朝无势,季禹又是个不受控的这两人并不可用。
德妃费尽心力的为凌朝选礼,在皇上面前频频暗示,但皇上却始终没有开口解了凌煜的禁足。
转眼间,就到了凌朝生辰那日。
朝晖殿里热闹,主子大喜奴才们自然也跟着讨着喜气,刚领了赏的奴才从朝晖殿出来就看到几个面生的小太监费力的抬着一口箱子停在朝晖殿的宫门前。
“公公,这是德妃娘娘给三殿下的贺礼,还请三殿下笑纳。”
听到贺礼二字,那奴才也未曾多想,点了点头叫人抬进去。
凌朝和季禹给皇帝请安回来后,见到廊檐下停着口箱子皱了皱眉,问:“这是哪来的箱子?怎么摆到这里来了?”
云安赶紧招了招手,叫过来个宫人问道:“哪来的东西?”
东西进来时,庭院里的人听的清楚,这会被问起,如实回道:“是德妃娘娘宫里送来的贺礼。”
凌朝与季禹二人对视片刻,心中起疑,德妃娘娘的贺礼方才在皇帝那得就已经给了,这会还端在云安的手中。
箱子打开后,惊的凌朝倒退几步,背上激起一层冷汗。
“怎么......”季禹的话未问完,瞥见箱子里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将这箱子丢出去!”
若旁人看到这几只死猫时只会觉得晦气,可季禹知道凌朝年幼时经历过什么,自然愤怒。
凌朝一张脸变的煞白,抬手阻止道:“这人打着德妃娘娘送来的,就是怕着咱们不肯收,凌煜再如何愚蠢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是有人栽赃。”
季禹反应过来,又将这箱子退回到德妃宫中。
“殿下怎么样?”
不过片刻的功夫,凌朝就已经面色无恙,心绪平复下来,现在再看到这些虽没有儿时那么可怕,但仍心有余悸,他摆了摆手,说道:“走吧,父皇还等着咱们。”
两人回到席上,德妃不见异常,想来是还不知晓此事,季禹坐在凌朝对面看着他频频起身应酬,径自埋头吃着东西。
酒过三巡,皇帝微醺对淑妃隔空举杯示意,开口说道:“淑妃,将朝儿照顾的甚好,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