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着玩嘛,哪能真为了个小倌动手。袁子旭那个傻子,还当真了不成?”李承欢翻了个白眼。
“哇!李二,你好生薄情啊!”盛海楼瞪着眼睛看李承欢,一脸的悲痛,眼里却盈满了笑意。
“滚。”李承欢笑骂。
几人打打闹闹,在酒楼小厮小心伺候下,领进了三楼一个安静舒适的包厢
里,门一合上,便将外间的喧闹尽数挡了去。包厢内的事物简单却处处透着清雅别致,四人往那榻上一坐,偏头便能瞧见窗外水天一色的镜湖,镜湖上常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日光一照,烟雾袅袅,宛若仙境,乃是齐国京都一大胜景。
这万里楼在视野最佳处,临湖而建,吸引了无数文人骚客,生意十分红火,小李公子自诩风流,自然也是此间常客。
小厮按常例端了酒菜上来,妥帖后又尽数退了出去。
李承欢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花生碟子里,捻了一颗花生,轻轻一抛,准准丢进了嘴里,惬意的嚼起来。
“李二,今日百官在城外迎接秦王,你也去了,可曾见到那位?”盛海楼家世熏陶,对朝中传闻也颇感兴趣,尤其是从父亲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更是让他隐隐有些兴奋,总觉得这死气沉沉的京都终于要闹腾起来了。
袁子旭的父亲成国公兼着京都守备,今日也是忙着这事儿,自然目光也投向李承欢。
李承欢摊摊手,无奈道,“我品级太低,在角落里缩着,哪有机会看到。”
“嘁!”袁子旭不屑的哼了一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他是爱煞了那冰言公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在他身上,结果到如今连个小手都没摸着,人就被人抢了去,实在气苦。
但是想到是晋王那厮,便又没了脾气。
晋王是皇帝的第三子,太子的胞弟,只比那位二殿下晚生三日,过的却是要比那位常年在边关吃土的老二要风光多了,性情也被惯的刁钻霸道,常常横行京都,想那冰言公子恐怕也是被强迫的,不由叹息。
“今日宫中设宴,大摆筵席,庆贺秦王凯旋回朝,普天同庆,五品以上大员可携家眷入宫,你们何不同去?亲眼看看。”李承欢又捻了颗花生,丢进嘴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子扫了三人一眼。
众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听说秦王殿下师承北都名剑,得了他的真传,一身武艺十分了得。”郑洛云摇摇扇子,有些羡慕。也不知道这些江湖传闻这厮是从哪里得来的。
“剑圣宫衍?”袁子旭好武,顿时来了兴趣。
“不错,正是那位咱们大齐第一剑法大家,宫衍先生,一手空明剑意独步天下。据说秦王殿下乃是他最后一位关门弟子,秦王出师后,宫衍先生便再也没有收过弟子。一直在北郡养老,深居简出,极少出世。”
郑洛云滔滔不绝,对这位传说中的剑圣十分向往,不像个官家子弟,到像个江湖百晓生。
“哦~难怪咱们这位殿下能练出黑甲尉,带着他们扫平西夷,震慑边关万里疆土。”盛海楼接过话茬,又看了眼吃花生米吃的津津有味的李承欢,打趣道,“我说,李二,你那桃花扇练的如何了?”
“咳!咳咳咳……”李承欢闻言顿时被呛住了,连连咳嗽,脸憋的通红,眼泪都快呛出来了。怒道,“什么桃花扇?那就是个江湖骗子,顺了本少一千两银子跑路了!”
“哈哈哈哈……”顿时包厢里响起震天响的哄笑声。
李承欢苦恼的撇撇嘴,藏在矮几下的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搓了搓,将手上的花生米搓成了粉末,松开手,洒在了地上。
皇宫,御书房。
大齐的皇帝陛下懒懒的靠在宽大的御座上,身上披了条薄毯,从前,他觉着这宫里冷清,如今更越发觉这屋里冷了起来。初秋时节,夏日的燥意尚未褪去,皇帝便在身上披了条毯子。
他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显出了几分老态,眼皮半垂着,像是随时要睡过去一般。前半生开疆扩土,指点江山,风光无限,文治武功都是本朝之最,乃是不争的雄主。
可是前半生的励精图治也同样耗尽了他的精气神,近些年来,旧疾频发,身体迅速的衰败了下去。短短两年时间,仿佛过去了二十载一般,整个人一下从春秋鼎盛,迅速颓败成如今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只是虽然身体不行了,皇帝的心思却较以往更加深沉,他眼角余光悠悠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二儿子,见他垂首低眉,恭谦温顺,想着他在西边打下的功绩,隐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只是,一看到那张俊美的脸,便忍不住要想到那个女人,于是心里便生出一根刺,带着血淋淋的钻心之痛,喜欢便渐渐淡了。
“听说,你在城外林间遇刺了?”皇帝说话很缓,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仿佛在说,你昨天吃坏了肚子?
“是。”萧胤心中一紧,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问这个,也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刺客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又有什么打算。
“可有伤着?”皇帝又淡淡问了一句,语气里透着关心,可那双垂着的眼皮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萧胤心中一痛,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轻声回应道,“右肩被刺了一剑,不过没有大碍,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嗯,若有不适,便请太医们看看,莫要年纪轻轻的留下病根。”
“是,儿臣知道。”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见见皇后,她是记挂你的。”皇帝没有继续刺杀的话题,似乎并不在乎是谁想杀他的儿子,显得十分冷酷。
“是,儿臣告退。”萧胤俯首退出御书房,嘴里露出一丝苦涩而惘然的笑容。
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又怎会记挂着他呢?
第4章 撞到个疯子
萧胤面无表情的缓步行走在宫中的廊道中,看着层层叠叠的朱墙碧瓦,感受着这初秋烈日照耀下,却显得无比清冷的皇宫,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侧边的门廊里冲了出来,撞到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格开。皱眉看向这个敢于在皇宫大内冒失奔跑的人。
来人穿着浅黄色的锦衣,头上一顶小巧精致的金冠,此时摔倒在地上,捂着摔疼的胳膊肘,气急败坏瞪向这个胆敢将自己推到的家伙,还略显青涩的年轻面孔,生的颇为俊秀,只是此时凶狠阴厉的瞪着眼睛,便显得整个人有些狰狞扭曲起来。
“哪里来的狗才?瞎了你的眼!敢推本王!”声音尖厉,话语粗鄙,充满市井里的泼辣。正是晋王萧狄。
萧胤眉头皱的更深,看对方年纪,又自称本王,估计便是那个晚自己三日出生的晋王了。
小小年纪,如此蛮横无礼,全无一丝皇家体面,倒像是市井里的泼皮无赖。
萧狄终于看清推到自己之人的容貌,他见对方神情冷肃,面容却是俊美至极,尤其是那眉眼,仿佛是由那妙手丹青精心描绘出来一般,墨色晕染间,竟美的不似真人一般,淡粉色的薄唇轻轻抿着,配着那高挺的鼻梁却平添一分冷然与坚毅,美则美已,却不带丝毫脂粉之气,反而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此时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他的心脏不由砰砰直跳起来,面上也渐渐泛起红潮,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兴奋。他握紧拳头,眼珠转了转,又看向那人身上的黑色盔甲,终于猜到此人是谁,眼睛微微眯了眯。
“二哥?”萧狄试探的问道。
“三弟。”萧胤微微点头,便转身打算离开。
萧狄一急,忙道,“二哥将我撞倒,就想这么走了吗?”
“是你撞的我。”萧胤停住脚步,偏头冷淡的说道,并不是辩解,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萧狄被噎了一下,却不生气,反而是赖在地上不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萧胤,想看看他会怎么做。实在很难想象,七年的军旅生涯,居然能养出这么个妙人来。
“那弟弟请哥哥扶我一把,可行么?”
萧胤看着像个无赖一样坐在地上的萧狄,抿抿嘴,没有理会,直接抬脚就走。
“二哥!你等等!”萧狄见他居然不理自己,又恼怒起来,忙爬起身去追他,“萧胤,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追上前,伸手拦住萧胤,怒道,“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
“你不是好好的吗?”萧胤看也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萧狄一把抓住萧胤的胳膊,迫使他停住脚步,粗鲁的拉起自己的宽袖,露出擦破了皮,正在隐隐渗血的手臂,他皮肤白皙细腻,那道擦伤便显得格外狰狞,看着倒是挺唬人的。于是他十分理直气壮,将手伸到萧胤面前。
“二哥,我流血了。”
“小小擦伤,寻太医上点药便无碍了。”萧胤不为所动,觉得这个萧狄真是莫名其妙,可笑至极。
“你!”萧狄发现这家伙软硬不吃,有点无处下嘴,看了眼前方的宫殿,想到什么,随即将袖子放下,换上一副笑脸,亲昵的说道,“二哥是要去拜见母后吗?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