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若道:“包括今日下毒一事?”
“唔……”寒云深赶紧道,“我不了解她。”
君向若满意点头,继续理衣服。
寒云深道:“可这谁不是亲生的也不能作为杀他的证据。而且为何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
关于谁是亲生的这事,君向若问他,“谁的模样更像他你还看不出来吗?”
“都不像。”
君向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夫人……?”
“我没见过。”
“嗯……”
“听说早就病逝了。”寒云深叹了口气,“还是得找晏前辈的故人问问。”
“你知道他故人是谁吗?”
“晏前辈高风亮节,友人满天下,但他知己却也就那么几个——烟雨门的门主花飞琼,观海山庄的蒋……蒋什么……哦,蒋烽,太久了,都要忘了。还有无量寺的高僧印光。三人皆是人中龙凤。”
“你准备找谁?”君向若又开始磨磨蹭蹭地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花飞琼花前辈吧,我与她的弟子熟络,好问话。烟雨门也要近一些。”寒云深看着君向若的动作,不禁想笑,“还没有收拾妥当吗?”
“没有。”君向若的声音有些发虚。
寒云深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明天我来收拾。”
“……我不困,你先睡。”
烛光盈盈一室,在这夜里温柔得像一池山泉。
寒云深看着他,突然觉得有几分奇妙。
第一次来人界时自己孤身一人,记挂着另一个世界的血海深仇,在异乡四处漂泊。
江湖人心叵测,城府似海,他从未体会过什么是肝胆相照,什么是掏心挖肺。
而如今他再来人界,却有人风雨不动地站在他身旁。他可以坦诚相待,一方天有另一个人同他一起扛着,生死不弃。
寒云深垂眸看着他,眼底似有潭水搅尽了温柔,他抬手取下君向若的发冠,青丝万缕瞬间散了下来,声音低沉带着轻轻的笑意,“想从你的影子吻到你的发梢。”
*
“烟雨门”三个大字在石牌匾上龙飞凤舞。穿过石牌坊,拾级而上,山回路转,青翠掩映间一片巍峨的漆木建筑群撞入眼底,飞檐斗拱,端的是古朴大气——正是烟雨门。
烟雨门在江湖上势力范围其实并不广泛,因为门派只收女子,且深居简出。但是烟雨剑法却为人称道,烟雨门也出过不少叱咤风云的女豪侠。
三十年前,天下正逢乱世,前一任门主花仲琴以一人之力穿过敌军的百万虎贲,游说敌将,不费一兵一卒,让这场战役以大捷告终。
二十年前,这一任门主花飞琼一把穿云剑在江湖闯荡,劫富济贫,路见不平,叫多少人心服口服。六年前更是和蒋烽协助晏清风荡平魔教。
现如今烟雨门成了江湖里不可撼动的五大门派之一。普天之下但凡胸中有块垒却寻不见出路的女子皆想拜入其门下。
“客往何处去?”站在门外的两位穿着藕粉色劲装的女子横着未出鞘的剑拦住寒云深和君向若。
“来拜访花飞琼前辈,可否麻烦二位通报一声。”寒云深道。
“门主不在。二位请回吧。”
“花柳韵可在?”
花柳韵是花飞琼唯一的弟子。旧年和寒云深同行过。
两位女子相视一眼。
“我去禀告姐姐一声。”一位女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花飞琼不在时,门中事务全权交由花柳韵负责。
“二位公子是为门派交战而来的吗?”剩下那女子十七岁上下的年纪,她从未见过这般龙章凤姿的人,一双眼睛止不住地看他们,特别是往君向若身上直瞟。
寒云深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目光,“门派交战?”
“二位不知道吗?”那看来不是了。
“愿闻其详。”
“自从晏盟主上位之后,江湖割据越发明显,五大门派几乎垄断江湖,他为了改变这局面,便举办了一年两度的门派交战,鼓励各门派之间挑战。小门派若战胜了大门派便可取其地位而代之,在江湖名声大噪。”那女子解释道。
五大门派指的是暗烛山庄、烟雨门、观海山庄、无量寺、通天观。五方对峙,不可动摇。江湖恩仇本就如网,它们稍一动肘,便可风雨满江湖。
“花真!不要乱说话!”方才去禀报的女子一回来便听见了这位名叫“花真”的女子在向外人解释,当即喝止她。带着怒容走过来轻轻扯了她一把,小声道:“你把我们要找帮手的事也说了?”
“没、没有。”花真吓了一跳。
这个距离,平常人是听不见她们耳语的,可是寒云深和君向若虽化作凡人,却也比一般人强上几分。她一说,反而听了进去。
堂堂五大门派之一的烟雨门也要请帮手吗?
寒云深正欲问她花柳韵要见他吗。却见一白衣女子施施然走来了。年轻的女子容貌闭月羞花。
她看到来人,顿时停下了脚步,“卧槽!寒云深!”
*
花柳韵领着两人走在烟雨门的雕梁画栋之间。这里居住的皆是女子,这院落景致是别样的精致温婉。因为鲜有这般俊朗的男子来,姑娘们皆是一步一回头地看着他们。
花柳韵还在啧啧称奇,打趣寒云深道,“你这几年怎么就没变过?你是去修仙吃长生丹了吗?”
寒云深:“……”还真是……
寒云深是在回修仙界的前几年遇见她的,那时她十七岁,算起来,花柳韵比晏雪雨还要年少一岁。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花柳韵笑眯眯地看向君向若,话却是对寒云深说的,“不给我引荐一下吗?”
“姓君名向若,无门无派,同我一样是个游侠。”寒云深介绍道。
花柳韵笑着对君向若行了一礼,“见过君公子。”
“姑娘好。”君向若还礼。
花柳韵喜上眉梢,心底生起了点爱慕之意,不禁多问了一句,“公子哪里人?”
“哦,我心里人。”寒云深看着自己的手掌,状似无意。
君向若:“......”
花柳韵一怔,顿觉遗憾。她闯惯了江湖什么没见过,很是开明,目光打量着两人,般配得很,“我说你是个柳下惠,坐怀不乱,原来是看不上凡人,记挂着个神仙啊。”
“你说的对。”寒云深供认不讳。
君向若很想转身就走。
“二位寻我所为何事?”花柳韵问他们。
“想请教一些关于晏前辈的事。”
“奥。”花柳韵想了想,“那我没办法了,得让我师父回答你。”
“那花前辈何时回来?”
花柳韵道:“我也说不准,兴许今夜,兴许明天。我先带二位去休息,等我师父回来了,就叫人来通知你们。”
“谢过花兄。”花柳韵性格向来豪爽,寒云深从前打趣她就称她“花兄”。
花柳韵:“呵。”
三人穿过院落。
“给二位准备一间客房就够了吧。”花柳韵笑得跟个魔头似的,把两人领进客房。
“叨扰了。”寒云深也笑。
三人说话间,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了,“姐姐姐姐!不好了!花碧柔和花月夜又发疯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花柳韵神色微变,“我马上就过去!”
她转头对寒云深和君向若道,“二位见笑了,我还有些俗事要处理,不能陪二位了,照顾不周,多多海涵。可别说我们烟雨门的坏话。”
二人告别了花柳韵,坐在桌前,寒云深给君向若倒了杯茶,“神仙请喝茶。”
“……”君向若想掀白眼,“多谢仙帝。”
寒云深笑。
“你也听到她们请帮手一事了吧。”寒云深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烟雨门向来磊落,不会为了这个门派交战行这种欺骗之事,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君向若道:“可能是为宵小之辈陷害。”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方才那姑娘过来通报说有两个人犯了疯病。这个疯病,在这个时候同门派里两个人同时犯,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君向若想了想,道:“大门派屹立江湖不倒,自有它的道理,小门派要想取胜,不干些鬼蜮伎俩,暗度陈仓的事是不太可能的。”
寒云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门派交战别有用意?”
“嗯。”君向若颔首,“日积月累,大门派势必气血大亏。说是怕五大门派独大江湖,其实说是想铲除五大门派反而更合适。”
君向若喝了一口茶,“你这位晏前辈是想换天了吧。”
“你可真是聪明。”寒云深笑笑,“我觉得他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
君向若突然想起一事来了,“听闻寒公子是个‘柳下惠’,坐怀不乱,是吗?”
寒云深道:“你坐怀就不一定了。”
君向若:“……”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君向若继续喝茶,“凡人一生苦短,最是至情至性,你还有什么红尘债,说来我听听。”
寒云深又闻到酸味了,“我最大的红尘债不就是你吗?”
*
这天夜里他们没有等到花飞琼回来,却等来了一个黑衣的夜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