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还未走远。所以寒云深的血还未凉尽。
那身影缓步向他走来, “怎么在这?”
清朗的声音混在风里,吹得寒云深有些冷了,他没有回答。
君向若站在他面前,从空间囊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眼睛看向别处,“送你。”
他说,送我。
寒云深的目光从君向若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
这是一坛酒。
一坛“当剑阁”的酒。
又是一个求而不得的渴望。
他说,送我。
一点暖意从心头荡开就一发不可收拾,血液开始循环了。
声音有些沙哑,“你走了一天就是去当剑阁拿酒?”
“不然呢?”君向若冲他扬眉,又回忆了起来,“那老头确实疯癫,似乎不喜欢我。”
君向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用‘定风波’把他的雾吸了,他挺气的,要和我斗酒。”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所以,现在只剩这一坛了。”
寒云深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当剑阁的岛主被君向若喝光了他所有的藏酒,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自己的喜怒哀乐怕是离不开他了。
伸出麻木的手接过了酒,有些慢地打开坛盖,那令人神魂颠倒的酒香直直地侵入了他的肺里。
他不是没有尝试去过当剑阁,可惜在迷雾里失了方向,悻悻而返。
多少次在梦里喝过这酒啊。
他好半晌地注视着那坛酒,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君向若看他有些不对劲,皱起了眉头,“酒有问题?”
旅程太过匆忙,他忘了检查这酒了,那老头居然骗他。
他蹲下身要去看那酒,却不料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个怀里。
晚风把这人的衣襟吹得有些凉,但那拂过他耳畔的气息却温热灼人。
“谢谢。”
君向若准备好要说的话突然全忘了。
“我以为你又走了……”低沉的嗓音就在他的耳畔。
“我留了字条的。”君向若说话有些闷闷的。
“没有。”
“有。”
“没有。”
“有!”
“在哪?”
“桌子上。”
“……”兴许是风吹落在地上,没注意到吧……
那就好。
寒云深紧紧地拥着他,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嵽嵲的山藏身在夜色里,风凉凉地吹着。
“寒云深。”君向若叫他。
“嗯。”
“我心悦你。”
风吹树叶,轻响哗然,秋夜里的虫唱突然也变得有些渺远。
寒云深半天回不过神来。所以他是在梦里?——因为他在屋顶睡着了?
是梦,那就缄默吧。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君向若挣开他的手,眯着眼睛看他,“还要我再说一遍?”
月光洒在这双眼里,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寒云深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这……不是一个梦。
血液倒流,寒云深睁大眼睛,呼吸都忘了。
突然之间,过往的一切都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说什么?”
君向若阴沉着脸,“我说‘滚’。”
我心悦你。——这话君向若说出来,那分量得有多重啊,沉甸甸地全压在寒云深的心尖上,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君向若也喜欢他。
他的嘴角不断上扬,心中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狂喜,“是吗?你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君向若看向他。
“你亲我。”
君向若皱眉,“我要是不亲呢?”
“我就亲你。”
“……”君向若的目光移向他清冷的薄唇,缓缓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侧头轻轻吻了上去。
寒云深话是那么说了,但真当君向若主动吻上来,他一瞬间魂都飞了,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君向若坐好,耳朵有些红地看向他,“还要怎么证明?说出来我听听。”
寒云深笑了,伸手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窝。
“我也心悦你。”
灼热的气息拂过颈项,有些痒,“嗯。”
恍惚间,仿佛凉风也变得温热了,万家灯火已尽数熄灭,独留一盏,在夜色里不知疲倦,要亮到天荒地老。
*
寒云深要跟着君向若进他房间。
君向若死活不肯,“滚蛋。”
“睡都睡过了。”寒云深身型高大,堵在门口,不依不饶。
连夜奔波,君向若有些累了,不想再跟他僵持,就妥协了。
君向若裹着被子朝着墙里面睡去,寒云深躺在他旁边,去拉他,“你没准备好,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君向若转过来看他,“为什么不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寒云深笑着,准确地说他就没有停止过笑,“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寒云深玩着他的头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君向若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一双眼睛看着他,“没有。”
“涅槃柱不要了?”
“不要了。”君向若靠近了他几分。
他寻涅槃柱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飞升,离开人间这个鬼地方。
现在……也不是那么必要了。
君向若道:“你不肯讲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拿它们。”说什么半步仙人是他的师祖,那为什么半步仙人亲传弟子都不知道?这个理由不成立。
有很多东西寒云深不能说,但也不想骗君向若。想了想他能说的部分,“关于它们的谣言是我的仇人谣传的,他想利用它们毁了修仙界。”
“你的仇人是什么人物?”
“很厉害的人物。”
“比起半步仙人如何?”
“还要厉害上千倍万倍。他想毁掉修仙界,篡改天道。”
“有志向。”君向若点评道,“但是圆觉大陆三千洲,他是如何让几乎所有人相信他的?我也翻遍了所有典籍,说法都一样。”
“我不知道。”寒云深也有些想不通。
帝释之所以没有先向人界动手,就是怕打草惊蛇,他现在需要三清的拥护。
他至少要等到他那些分布在修仙界的魔化的远古神出世,他才能真正无所畏惧,称王称霸。
那么他是如何瞒过三清里所有人在人间有这些作为的?难道有凡人替他卖命?或者他自己化出了人间的分/身?又会是谁呢?
没什么头绪,帝释离自己太远了,有什么办法能见到他,或者把他引出来?
寒云深沉思。
涅槃柱!
如果涅槃柱收集齐了,帝释就会亲自来人间,召集他那些魔化的远古神,开始他的计策。
他应该引帝释出来,越早越好,趁那些远古神还没有完全魔化。
“我们必须收集齐涅槃柱,引诱他出来,我才能杀了他。”寒云深摸向自己的胸口,小蛇柱已经与他的血肉融在一起了,集齐了涅槃柱也不会有作用的,除非他死。
君向若听了,抬眸看着他。
寒云深也看向他,突然想到了君向若应该担心些什么。
什么话都是自己在说,阻止他拿涅槃柱是自己,现在让他集齐涅槃柱的也是自己。
君向若应该担心,如果自己是在骗他,想利用他收集齐涅槃柱,然后撇下他独自飞升。
那……这太可怕了。
“好。”君向若却道,“我们去鹤迎天那里拿朱雀涅槃柱。”
他说,好。
寒云深的心发着颤。
他在被窝里握住了君向若的手,“君向若,你信我吗?”
君向若看了他良久,“我信你。”只信你。
“明天就去。”君向若闭上眼睛。
“朱雀涅槃柱关系到霍清允,你要怎么拿?”寒云深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鹤迎天对霍清允的感情。
在她那里,绝不会有什么东西能比过霍清允。
“当然是等价交换。”君向若笑了笑。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寒云深凑过去,搂着他。
这是君向若睡过最温暖的一夜。
恍惚中梦到有人亲他的额头。
是谁?他一定要杀了这人。
如果是寒云深就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寒云深要吃到还早呢!吃肉还得等等哈哈~鹤总攻要出来了!
第48章 红叶悲老再敛霜华
“所以, 鹤迎天到底住在哪?”寒云深在第四次回到同一个地方后, 忍不住问道。
君向若也无语了。他联系不上鹤迎天。
神识传音需要一定的条件,要么是有媒介, 要么就是离得很近。
上次在溢宝阁是因为有宗主玉作为媒介才能和她神识传音。
鹤迎天在公众包括她的手下面前, 连名字都是一个迷,更不用说是住址了。
现在溢宝阁未开,更是难找。
君向若记得, 霍清允说过她最喜欢古堂洲悲老山的深秋红叶。
爱屋及乌。
此时正是时节。所以鹤迎天一定会来的。
这里的植物大多数未能修成灵植, 仍然摆脱不了季节的干扰。举目望去, 满山深深浅浅的红色, 偶尔的一团苍翠反而有些特别。
薄烟缭绕在山腰。
他们行在峡谷间的山林里,秋风一吹, 那些红叶便在微凉的蓝天前哗哗然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