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来到这里……”
“谁知道呢?大约是女子重情,她和楚怀清相识一场,来做个告别吧。”
第二日,齐温婉在习茶中突然退场,唯一能与之一争的傅居言拿了魁首。再加上他依然维持的在谈艺与鉴湖中的第三名,一时间成为这届茶会考最炙手可热的人之一。
前来“请教”的人络绎不绝,将他们临时落座的客栈挤了个水泄不通。
可惜傅居言他们无心理会这些事,自习茶考中退场,齐温婉就失去了踪迹,几番打听,才知道其已经秘密进京了。
当晚的庆功宴上,楚怀清在众目之下又一次喝得烂醉如泥。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胡言乱语些什么了。但其痛苦之色却显而易见。
也许傅居言真的猜对了,齐温婉的到来,只是为了借由一场茶会考,来和人道别。
已经收到京都来信的傅居言他们,早就知道,这一次齐温婉回京,是为了屡其承诺,和轻兴候结为夫妻。
时隔多年,齐家前前后后共三女侍一夫,足够成为京都中人的谈资了。
第二日,傅居言他们整装准备出发,出了客栈,却被一身萎靡的楚怀清挡下。
楚怀清脸色吓人,眼色黑亮,像是走投无路的困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齐温婉,要……要回京成亲,是真的?”
傅居言夫夫对视一眼,神色不见意外,“二十天之后,是婚吉日。”
楚怀清脸色铁青,喉头不断滚动,胸膛起伏得厉害,好一会儿才冷笑道:“如你们所愿,你们求利,我求齐温婉。”
傅居言心生怜悯,“楚兄还是想清楚,此一去,皇族不会叫齐家好过,覆族之仇,……你和齐家女,日后就算结为夫妻,怕也是一床两梦。”
“你们懂什么!”楚怀清低吼,“齐家不配冠名于她,齐家于她,只有压榨抹杀,没有血亲宗族温情!我,只是想让她自由,这个恶人,她不忍做,我来。”
从楚怀清这里,他们听到了一段烂俗却依然动人心的故事。
齐温婉一介女子,精通商营之事本是尴尬,偏偏生在商贾之家齐家,随着齐温婉的势大,越来越脱离掌控,齐家家主心生不安,王家同样害怕齐温婉生了异心。
直到齐家发现她爱上了楚家公子楚怀清。
楚家落魄,其父不过一从五品之官,汲汲于京都,无宗族人脉,家境凄凉。
齐温婉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因为齐家和王家的关系,就是配皇室宗亲也配得起。
面对两情相悦的两人,齐家棒打鸳鸯,甚至以轻兴侯的庶子、她的亲侄子相威胁,并且受轻兴侯夫人、齐温婉的嫡姐教唆,竟然一力主张将齐温婉嫁入王家,行秦晋之好,亲上加亲。
齐温婉不愿,嫡姐不怀好心,她掌齐家半壁江山,一旦步入后院,只会被侯夫人蚕食掉手中的权利,抑或成为齐王两家争权夺利的筹码。
但她没有办法,何止是嫡姐逼她,齐王两家皆不给她活路,怪就怪,聪慧如齐温婉,也逃不脱世人的冷眼言语,她和楚怀清的私相授受一旦被曝出,言语杀人,两个人就都毁了。
楚怀清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陷入困境,苦苦挣扎。
他迫切希望考取功名,但齐温婉被逼婚在即,他,无能为力。
从齐温婉嘴里知道皇族已经对齐王两家出手后,他就留了心思,两人各司其路奔赴茶会考,楚怀清更是力劝齐温婉暗投皇族,不要自取灭亡。甚至茶会考过后,在见到了傅居言一行人之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只是齐温婉不同意。
她决意走,在她看来,只要齐家还没向她伸出兵剑,她就不能做第一个出手的人。
又或者,她还没有说出的话里,是不想要楚怀清插手齐家的肮脏。她和她姐姐,这辈子都受世人诽谤,不希望身边的人同她一样。
第87章
半月之后, 傅居言一家到达京都,与其同行的自然还有楚怀清。
楚怀清是聪明人,聪明人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他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假装和傅居言他们两路相行, 恰好同时到达京都。
他要回到齐温婉的身边, 带着覆灭齐家的目的。
傅居言他们中途已经和分散的部队汇合, 一行人进入京都,就有人注意上了。
早在宁府老侯爷在朝堂之上宣布已经找到失踪多年的孙子, 并得圣上垂怜,特许其派一队兵马迎接这位流落在外的孙子时,这消息就传开了。
因此傅居言他们一进京,就有人认出了高大威猛的武宁将军,不用说, 轿子里坐的一定是宁府的小少爷了。
几个半大孩子眼珠子一转,就往宁府跑, 远远看了守门的侍卫就喊:“贵府小少爷回来了,进京了!马车一长排呢!请快去差人接!”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一名侍卫眼神发厉:“去去去,莫要胡言乱语!小少爷进京我们府里还能不清楚不成?”
那几个孩子也是老油条, “你家少爷从南方远道而来, 天有风云难辨,何时进京,哪里有什么准头?大哥哥,赏点糖果钱啊, 京都谁不知道, 老侯爷一家,最是忠真良善的了!”
侍卫被他们说的颇以为豪, 一人赏了他们几个铜板,“去玩吧。”
几个孩子欢欢笑笑走远了。
另一名侍卫才急忙转身进门报告,速度快得仿佛刚才的淡定都是假的,捉了正要出来交班的同行,一边拖着疾走一边高兴地喊:“侯爷、老爷、夫人,小少爷来了!”
正值正午,宁府众人都在大厅用膳,因此所有人都将这话听得清楚。
最先蹦起来的是几口刨完了饭的宁戟,看向他爷爷,二叔和二婶,鞠了一礼,急忙道:“爷爷,叔婶,让我去接小弟吧!”
老侯爷慢条斯理挑起一块狮子头,不说话。
他二叔将筷子一放,对着门外跪着的侍卫不咸不淡说了句:“内庭喧哗,成何体统。去管家那,赏钱和棍子一并领了。”
宁府善待下人,惩罚并不严苛,不痛不痒的几棍子换几吊钱,换了旁的府邸,怕是要抢着上。
这不是说宁府规矩就不讲究了,相反,主人家虽然轻易不会打骂下人,但一旦发现刁奴,立马就会将之赶出府,永不再用。日子久了,外面的人也有耳闻,所以从宁府丢出去的下人,莫说京都勋贵,就是一般人家,也不会用这些人。
所以宁府的下人喜于自己找了个好人家伺候的同时,对主人家更加敬重,严守规矩,不敢逾越。
那侍卫一听这话,知道老爷已经心生不悦,喜滋滋的心情顿时凉了起来,赶忙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再不敢生出什么邀功的心思。
宁戟脸皮够厚,半点听不出二叔的敲打还有他一份,继续为自己争取,“爷爷是一家之主,坐镇府中,二叔您饭后还有公务,我与小弟平辈,又左右无事,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依旧各做各的,不接话头。
还是他二婶看不下去,谢夫人安慰似的拍了拍丈夫的手,笑着道:“父亲,外面天热,居言这孩子孝顺,见了您怕心生不安。至于千持,虽说我们无大碍,但总不好叫孩子一进京就担个不孝父母的名声。还是宁戟去最合适。”
老侯爷一拍桌子,“谁敢!”
谢夫人不为所动,拍手招了贴身婢女进来,“紫苏,你去,吩咐管家,带了我宁府的轿车,跟着宁戟,去城门附近将小少爷接回来。”
宁戟哈哈一笑,背着手大步走将出去,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婶莫怪,忘了小弟是个文弱哥儿,我这就去把您儿子接回来!”
老侯爷这才重重“哼”了一声,“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离席而去。
这话宁千持颇为赞同,一甩袖子,“我去公务。”
谢夫人摇摇头,命人将餐桌收拾了,仿似自言自语的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莫急。”
武宁将军他们远远看见一队人马奔腾而来,正要让路,就见打头一人一马当先冲过来,“大人,宁戟来迟,迎我家小弟回府!”
这才看清来人是宁小将军,武宁是老侯爷旧部,素与宁戟交好,等宁戟停在马车前,才笑道:“宁小将军放心,傅公子一家毫发未损。”
轿中傅居言三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遂掀开车帘,正撞上宁戟四处打量的眼神,傅居言心中一突,这位好强的气场,眉骨出锋,眼神锐利,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被称为将军的人。
那边宁戟一见傅居言,便神色微变,恍惚喃喃道:“像,太像了……”
“居言(正修)在此见过将军。”
卫青宁也跟着大人像模像样行了一礼:“青宁见过将军。”
宁戟回过神来,向着傅居言微一点头,眼尾扫到葛正修,眼神一厉:“你就是……!”
“葛正修?!真是你?”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宁戟还以为是重名,如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这不就是他曾经的部下吗?
只是他是怎么和小弟……在一起的?还成了夫妻。
宁戟满肚子疑问,正要追问,被武宁将军打断,“宁小将军,诸多言谈不急一时,你们不如还是先回府吧?在下回去复命,就不与你们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