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琏端起来一饮而尽。宋其景皱眉看他,“季宁,你哭了?”
“啊?”季伯琏赶紧用手背擦眼角。放下来时,手背上多了两颗泪珠。季伯琏吸吸鼻子,“风有点大。伯琏见风流眼泪,老毛病。”
宋其景把帕子放到他酒杯旁,道:“你最近把兵权移交给范璞,是忽然想通了,要明哲保身?”
季伯琏道:“是。不得不说,一旦看开,干啥都觉得好,吃嘛嘛香。”
“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在朝廷上挂个名儿,到城外种地去。日后有什么新鲜的瓜果蔬菜,伯琏还托公公给您送宫里来。保准好吃。”季伯琏重新给自己满上,仰脖吞肚子里去。
“好。朕等着。”
季伯琏不再说话,给自己狂灌酒。一壶桃花醉,宋其景只得了一小杯,剩下全到了季伯琏肚里。
宋其景伸出根食指指季伯琏,笑骂道:“酒囊饭袋。”
季伯琏握住那根指头,放在唇边亲了亲,道:“酒是皇上的酒,饭是皇上的饭。伯琏这只囊袋以后会常想着您的。”
宋其景笑笑,没把手指抽回来。“你知道朕现在有种什么感觉么。”
“伤春感时?”
宋其景摇摇头,“玉老田荒,心事已迟暮。”
季伯琏用牙尖轻轻咬了咬宋其景的指尖,含含糊糊道:“伯琏也有此感。不过皇上您还年轻,日后有几十年的福要享。”
“你比朕还年轻。”宋其景突然皱起眉毛,猛地缩回手指,“你属狗么!”
指尖上多了两个不浅的牙印,再用力些可能得见血。
季伯琏嘿嘿乐道:“伯琏属猪。谁叫皇上您手指这么香,跟卤过的鸡爪似的。”
宋其景被气的面色红润了些。他站起来道:“朕今天心情好,不找人打你。叫你来没别意思,早朝时没看够罢了。”他用扇柄抬起季伯琏的下巴,眯了眯眼睛,“季卿的脸,越发好看。”
说罢,俯下身在季伯琏沾了酒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心情颇好地对公公道:“摆驾,回上书房。”
季伯琏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忽然发了疯似的跑起来。一直奔到宫墙外。他回头看看这堵墙里成群的红砖墙,琉璃瓦,雕花栋梁,水榭亭阁,端的是满目浮华,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都与他无关了。
季伯琏慢悠悠溜达回家,赏了一路的花开烂漫,笑了满心的寸草不生。
刚踏进院子,季延风竟然拄着拐下床了,正在院子里逗八哥玩儿。
八哥张嘴朝季伯琏喷鸟食,“欢迎龟孙回家!欢迎龟孙回家!”
季伯琏朝它丢过去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过去扶季延风,“爹,您终于不在床上躺着发霉啦。”
季延风有心抽他,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再过几日,我非抽的你满地找牙。”
“您老神武。”
季延风叫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来,压低声音道:“我看你能瞒我多久。”
季伯琏满脸无辜,“我瞒您什么了?”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季延风,“天上该飘雪。我比窦娥还冤。”
季延风拖长声音,“季会长——”
季伯琏脸上笑嘻嘻,道:“就这事儿?您从哪儿知道的?”
“你以为不让姓沈的和万安进门,我就是个聋子了?”季延风一脸鄙视地看着季伯琏,“儿子给卖命,老子给送钱,日后谁再敢说我们季家不仁不义,我第一个上去撕他的嘴。”
季伯琏满脸同情,“爹,您要是有气就发出来,在家里不用忍气吞声。”
“都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季延风吹胡子瞪眼,“你要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我们又怎会惹上姓沈的!不光赔钱,还赔女儿!咱们季家倒成了他姓沈的附庸了!”
季伯琏垂头丧气,“您何必马后炮。是以至此,小琬还赖在他们家不肯走,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季延风瘫在躺椅上,“过几年我下去之后,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季伯琏出幺蛾子,“您可以背对着祖父曾祖父高祖父天祖父……”
季延风:“……”
季伯琏又道:“您要是不想当这个会长就不当,省的成天在户部那群人眼底下受气。其他和咱家有来往的商人肯定也得把气撒您身上。沈淑才干了这么不要熊脸的事儿,咱给他提这个要求不过分。他要是敢不答应,我一剑戳死他算数!”
“混账!”季延风用拐杖戳戳季伯琏小腿,“你想让咱家给他陪葬?让小琬守寡?”他长叹一口气,幽幽道:“为了小琬,我不要这老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宁:我与乌龟有不解之缘
宋遇:季宁王八蛋
☆、季宁借兵救驾
宋其景像条离水的鱼般从床上弹起来。
又做噩梦了。
和两月前的场景一样,只不过拿刀捅他的人变成了太子。
宋其景在脑海中快速回忆近几个月宋广闲的所作所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京城内大部分兵马都被范璞带到江北分散开来镇守边关,以防胡人做些什么出尔反尔的破事儿。就算有人要反,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在黑夜中睁着眼睛,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心跳。
然而这次好像没什么用。宋其景坐起来,掀开帘子往外面喊:“公公!公公!”
外面没人理他。宋其景发觉不对,自己点灯穿鞋下床,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走到门口踢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借着昏暗灯光,宋其景认出那是公公的脸,上面溅有一道鲜血。
再往前看,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侍卫的尸体。尸体尽头是刚刚在梦中弑君的宋广闲。
宋广闲不过十二三岁,身穿金甲站在一堆兵士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还有一个分外扎眼的,是一身雪白书生袍的沈淑才。
宋广闲对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吐出二字,“皇叔。”
·
自从把兵权交给范璞,自己只当个挂名将军后,季伯琏每天晚上都睡的跟死猪一般。
何万平被他搂在怀里,隐隐约约听到前院外有砸门声。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推推季伯琏道:“宁哥哥,外面怎么了?”
季伯琏在江北养成的草木皆兵的习惯早就被扔到姥姥家去了,糊弄一句:“狗打架了吧。”
何万平放心地翻身接着睡,然后忽然睁大眼睛从床上下来,不对,“好像是我哥!”
闻言,季伯琏竖起耳朵听听,砸门声中伴随着焦急的喊声,好像真的是何万安。季伯琏觉得准没什么好事儿发生,把何万平按回床上,道:“你别动,我去看看。门童都怎么了,这么大动静也不进来叫人。”
季伯琏披上外衣匆匆往大门去,两个门童正一脸紧张地从门缝往外看。季伯琏把他俩巴拉开,道:“怎么不给何尚书开门!”
个矮一些的门童道:“这不是何尚书呀!没见过!”
何万安崩溃道:“伯琏!是我!何万安!”
季伯琏打开门,一个脏兮兮的血泥球滚进来扑在地上。乍一看,确实不像风度翩翩的何万安。
“万安哥,你怎么了这是?”
何万安跪在地上揪着他的胳膊,道:“太子逼宫!和皇上私交好的准一个都逃不过!你赶快收拾收拾带伯父伯母和小平走!”
季伯琏如遭雷劈。他一把将何万安从地上揪起来掼到墙角,“什么意思?太子为什么要逼宫?!我已经交出兵权,为什么也不放过我们家?!”
“皇上不是他亲爹!沈筝那小人没告诉你吗!”何万安着急往里跑,急道:“你是没兵权了,可范璞手里有!范璞曾经是你的副将,你说话,他能不听吗!不然太子为什么要挑他不在的时候逼宫!为什么也不放过你!”
季伯琏这时候脑袋才清醒,跟着何万安去找何万平。何万平听到吵闹声从里屋出来,吓了一跳,茫然道:“哥,你……”
季伯琏急道:“你去叫爹娘!东西带不带无所谓!赶快!”
说罢,季伯琏去后院牵马。何万安道:“你们先躲,太子不一定会大费周章把你们揪出来。这里面牵扯到陈年旧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如果以后有机会了再跟你细讲。”他目光恳切道:“小平就交给你了。”
季伯琏惊道:“你还要回去?”
何万安苦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要一起被换掉的。“
季伯琏沉默,听到外面何万平焦急的喊声,才回过神来,道:“我会照顾好万平。”他给何万安一匹最快的马,自己牵了四匹出去。
何万平会骑马,带着小苓;季延风得拿老骨头硬抗;季伯琏带着季母,两家丁共乘一匹。
一行人不知所以然,季伯琏也稀里糊涂,只得受何万安的指示往南走。
街道拐角处有个坑,季伯琏驭马过去,不小心把怀里东西颠了出来。
那是把红湘妃折扇。
折扇被摔开,晴朗月光洒在上面,将“宋遇赠”三字照的分外清楚。
季伯琏愣愣看着,突然抬手捂住了胸口。
“宁哥哥!”何万平叫他。
季伯琏抬头看看月亮,又回头看看宫墙灯火,驾马往前两步,将季母放到季延风马上,对何万平道:“南郊有我置下来的一块地,房子又小又丑,别嫌弃。你们先到那儿落脚。风声过了到临城银铺里找一个叫颜之书的,他带你们去南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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