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轻羽往后一倒,陷入了一片柔软中,她将脸埋入其中前瞟了一眼蹲在她身前的女子,小声的道:“知道了。”
女子笑道:“看来您知道奴是谁了啊?”
连轻羽闷闷的道:“师姐告诉过我,眼尾下有颗美人痣的姐姐是师父的大侍女。”
女子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您的师姐说了奴的名字了吗?”
“说了。”她又回想了一下,才道:“梅香雪海中,涟漪荡清波。姐姐名为梅清清。”
“您的记性真好,真不愧是堂主的弟子。”梅清清伸手招来侍女,让她将备好的茶点与奶茶送上来,又问她,“您还想吃些什么?”
她毫不犹豫的道:“嗯,我想吃瓜子仁,要现剥的那种,要脆脆香香的。”腾的坐好,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满的是期待与兴奋。
梅清清温声道:“好。您坐好了,要下来的话记得唤人将您抱下来,奴去请堂主。”
“啊,去请师父,要干嘛?”她不解。
梅清清并没有因为连轻羽年纪小而糊弄她,相反她还略作解释了一二。她道:“堂主她是您的师父,而您是她的徒弟,她收了您她就要教您本事的。”
“本事?用灵力变蝴蝶吗?”她露齿一笑,想起了小雪那天的蝴蝶。
“您这么说也对。”梅清清起身,环视了一下周遭,见并无不妥,这才道:“请您在这里稍坐片刻,堂主很快就来了,奴先告退了。”认真的施礼而后徐徐的退出连轻羽的视野。
果然,看菜下碟者都是一些无能之辈。
连轻羽踢掉鞋子,盘膝而坐,她对侍立在一旁的侍女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茉莉。”
“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诱觉玉肌凉。野人不敢烦天女,自折琼枝置枕旁。”母亲心情好时会读书给她听,这首诗曾在她耳边反复的诵读过,她影响深刻,今日才想也不想的背了出来。
“姑娘真是聪慧。”侍女夸赞。
“姐姐取笑我。”
“奴不敢。”说话间,梅清清吩咐的东西已送来,侍女茉莉将茶点摆在躺椅旁的小圆桌上,又将温热适宜入口的奶茶捧给她。
装奶茶的杯子小小巧巧,即使是她也能一手握住。她浅尝了几口,便不感兴趣的递给茉莉,嫌弃道:“太甜了,不喜欢。”
茉莉道:“那奴给您剥瓜子可好。”
“好。”她双手捧着脸,眼巴巴的望着,一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
这就样,连轻羽在仙舟上吃吃喝喝,在聆听师父的教导,很快日子就过去了,她们也到了她们此次要拜访的仙门。
浓绿到深黑色的黑川江,栽种着各色梅花达到一万株的万梅城,以及坐落在城外永山上在青山秀水间安家的淳梅阁。
淳梅阁因着名字有梅字,山下又是闻名于世的万梅城,因此她们阁中所值的梅花只多不少,只珍只贵着更是让人看不过来。
一路行来,梅香阵阵,说不出的好闻,也说不出的惬意。
盛堂主对下山来接她的故交,也就是淳梅阁的徐阁主道:“你们又添了几种梅花。”
“是呀,要去看看吗?”
盛堂主摇摇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眼睛都看花了的小弟子,道:“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也好。”徐阁主一把将故交新收的小弟子抱到怀里,指着山路上栽种的梅花,给她一一的介绍起来。
玉蝶梅、绿萼、白须朱砂、骨里红等等各色各样,听得连轻羽目不转睛,一个劲夸好看。
徐阁主拾掇道:“好看的话让你师父种些。”
连轻羽疑惑道:“为什么?”
徐阁主道:“因为好看的东西要天天看。”
“再好看的东西天天看也会腻,不如隔段时间看一次。心中始终记挂着才是最美的。”连轻羽看向盛堂主,向自己的师父寻找认同,她道:“师父,弟子说的对不对?”
盛堂主很给弟子面子的点头,道:“对,我的弟子说的都对。”
徐阁主白了盛堂主一眼,没好气的道:“可以呀,来之前教了不少这些话吧。”
盛堂主微微一笑,神秘莫测道:“不,她只是天生的聪慧。”
徐阁主低声揶揄道:“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师父吗?我可从来没这么夸过我弟子。”
盛堂主笑道:“那是你弟子的不幸,摊上这么个吝啬于言语的师父。”
“过度的夸耀会使人心高气傲,不可一世。”
“适时的鼓励会让弟子的进步心蓬勃的发展壮大。”
“修者需自觉,不然以后困难重重的路还能指望谁。”
“路上有个引路人对谁都有益。”
“依靠他人只是在自取灭亡。”
“一味的盲目胡搞才会过早的陨落或者误入歧途。”
☆、第 99 章
“师父,您们在说什么啊?”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入她们的耳中。
“没什么。”
“没什么。”
她们异口同声同时说道。
辩合。
她们之间从豆蔻年华相识到如今的惯常的切磋罢了。不拘于什么,万物皆可辩。有时互相说服,有时互不服气,撂下狠话来,什么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等等皆有,但她们从来都只是说说,从未当真过。
“师父和徐阁主的感情真好,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她握了握拳,坚定的道:“我也要这样的朋友。”
徐阁主轻笑道:“朋友啊?阁中正巧有位比你大一些的女孩子,她叫徐京绾,你或许可以试试与她交往看看。”
盛堂主补充道:“其实也就是抱着你这位的弟子。”
连轻羽道:“如果弟子真的与这位徐姐姐成了朋友,那是不是就是八拜之交里的再世之交。”
盛堂主道:“不,八拜之交里可没有再世之交的说法,羽儿你记错了。”
“啊?”连轻羽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来,她喃喃的道:“不是吗?”复又求知若渴的问道:“那师父八拜之交到底是哪八拜啊?”
盛堂主解释道:“八拜之交,一曰管鲍之交,二曰知音之交,三曰刎颈之交,四曰舍命之交,五曰胶漆之交,然后便是鸡黍之交、忘年之交以及生死之交这八种了。”
“那师父和徐阁主是哪种交情?”
“我们,算是诤友吧。”盛堂主与徐阁主相视一笑,道:“现在与你说这些还太早,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连轻羽不满的鼓鼓嘴,道:“师父,弟子饿了。”
盛堂主伸出手揉揉弟子的肉肉的脸颊,道:“在等一刻钟,然后就是淳梅阁美味与美景并有的梅花宴了。”
梅花,隐有暗香。梅实,烹制后味道有多种,但都带有酸,但这种酸不是酸掉牙的那种,而是恰到好处,生津开胃的那种。
梅花宴上的食物连轻羽都品尝过一遍后,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漱了口后,便开始享用各种梅实了。
初夏采收的是青梅,用盐腌制、晒干的是白梅。用小火炕至干燥,色黄褐、起皱,再焖至色黑备用的事乌梅,以及还有其他用梅实做成的小食摆满了她身前的食案上。她一样尝了一口后,便抱着汤媪一边取暖一边听师父她们的谈话。
徐阁主对她师父问道:“有没有兴趣?”
盛堂主则摇摇头,道:“没有。我要教导弟子,没时间。”
徐阁主不解道:“你的三个弟子不能带一带师妹吗?”
盛堂主淡然道:“她不同。我喜欢她的品行,我想让她继承我的衣钵。”
徐阁主下意识的皱眉,她道:“这也太早了点。”
“不早。早点将肩上的担子脱手,才能得攀大道。”这也是她母亲闭关前对她说的。
“大道?你还信这个啊!”徐阁主叹息一声,道:“道是什么,我至今无法确定。”
“道者,路也。只有走上去了,才能知道。”
“你我不算走在路上吗?”
“算,亦不算。你我牵绊太多,太杂。”
“身在俗世间,自然免不了俗世的侵扰。”
“但只要培养出接任者,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了。”
“说的简单,接任者是那么容易培养出来的嘛。一个看走眼,轻则门派势力收缩重则……”徐阁主给了盛堂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她。”她自信她的眼光不会错,只要人不在桃李年华无辜没命的话,那么她的盘算就成了一半。
“但愿如你所愿。”举杯以邀。
“多谢。”把酒成欢。
宴后,徐阁主邀她们在淳梅阁的主楼赏雪中红梅。雪花洁白映衬着枝头热烈的红,白与红,雪与花,天与地相互交融在一起。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徐阁主,到你了。”盛堂主牵着弟子走在覆盖着薄薄一层雪花的庭院石砖中,诗兴忽然大起,便开口背了一首。
徐阁主同样牵着弟子,闻听此言,也是毫不犹豫的背出一首关于雪中梅的诗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盛堂主心里暗道一声敷衍,耳中却听到自己的弟子也背出一首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