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在大街上,不算见面只是匆匆的一个背影,却也让他记住了他的身影。他曾靠着卜卦相面混饭吃,自然知晓一个人身体隐藏不住的细节。
果然是留有山族人血脉的后代,就是不知道他是从父系还是从母系哪流传到的。
这次夜色虽浓重如墨,但半空中上百盏的孔明灯照耀下的光芒不说亮如白昼但是也足够风涅将罗杨的正脸瞧个清楚了。
一剑寒眉俊如松,半点星眸敛世辉。五官俊挺深刻,带着一点异样的美感来。这样的相貌在南大陆并不少见,南大陆多山多江河,山中江河边世代延绵下的大族中就多出这样异样的美男子。听传闻里说这是山神水神的眷顾,是上天给的福泽。
福泽不福泽的听着人没怎么在意,毕竟生出这样容貌的男女他们父母亲本身就是大富大贵之人,生出来的孩子本生就是抱着玉如意长大的,他们有福泽也是建立在他们爹娘身上的。不然贫苦人家真生出相貌过人的孩子,养不养的大是一说,护不护的住又是另一说了,毕竟世道人心都来都是艰难的,保不准就有人拐了孩子随手一卖,挣得钱来逍遥去了。
秋夕月小声的对明显在出神的风涅小声的道:“阿风,你看罗护卫都看得入神了,他有那么好看吗?”同族相惜倒也不足为怪。
风涅低下冷漠的眉眼,同样的低声道:“罗护卫不是纯正的南大陆人,他应当有山族人的血统。”
傍山而居的统称为山族人,依水而居的统称为水族人。山族人人高马大,轻轻易易的就能身长八尺,而水族人无论男女则如同秀美的碧水般温柔动人。
在南大陆说一个人有山族或水族血统,那就是说那个人长的好看不说还有福,未来指定会大富大贵,荣华一生。
秋夕月抬头看看罗护卫身长九尺多的身高,在低头瞅瞅自己才足七尺的身高,不由得化悲愤为食欲,握着一个苹果泄愤得啃着。
他不高就算了,偏偏周围的朋友兄弟什么的,都比他高一尺或半尺,这让他如何不悲愤。
他对风涅抱怨道:“阿风,你说我是我爹亲生的吗?我身高长相咋一点都不随他老人家。”
风涅随意的道:“外甥随舅,我也不随我爹娘。”
秋夕月情绪陡然低沉下来,他道:“外甥随舅,我却都没见过我舅舅。听我爹说我阿娘的家人一向不长寿,少有活到六旬的。我舅舅好像少年上山打猎时丧生,我外祖父他们伤心之下早早的故去,独留下我阿娘一人。后来拜入师门,也是忧郁寡欢的模样,故而她在怀我时就身体每况愈下,在我满月时便撒手而去。”
风涅道:“你阿娘一定很爱你。”
秋夕月道:“我阿娘确实很爱我,我的名字就是她起的。取团团圆圆,夕月宴宴的意思。”
团团圆圆,夕月宴宴。愿望虽简单,但能做到一家团圆和美的天下又有多少呢。
说完了他名字的含义,秋夕月好奇起风涅名字的含义,因为涅者一般联想到生死涅槃,这不算一个很好的字意,他问道:“阿风的名字为涅,何解?”
风涅想了一下,道:“我的家乡出产矾石,而涅为可制黑色燃料的矾石,所以我的取自这么个意思,没甚意思,只是代表家乡而已。”至于家乡在哪,请恕他不想说。
秋夕月小声的嘟哝道:“我还以为时涅槃重生的意思。”毕竟你本身就经历过这种涅槃。
风涅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中济真人的视线频频瞟向他们,便不打算问了,反正他觉得都是一些无用的话,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们小声说话的功夫,罗杨已和中济真人见过礼,现在正站在梁非秦身后几步充当一动不动但散发寒意的大冰山。
风涅看向沉默站立的罗杨,在孔明灯的灯光下发觉他的眼眸竟然是罕见的赭红色。深沉的赭色点染上浓烈的红色,没有热情似火反而沉沉如大地,让人一眼望去便想远离。
风涅盯着罗杨,眼睛一眨不眨的,双凤眼自带的慵懒感还有眼波流动间的暗送秋波欲语还休的劲儿,即使他在出神也抵不住他天生自带那种美态来。
风涅盯着罗杨,当事人还没什么,他家公子倒先不干了。
梁非秦一拍食案,震得案上的盘盏都移了位,他对听到动静看过来众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好意思,手滑。”
秋夕月扑哧一笑,双手支着食案捂着脸,笑道:“这一品楼太不会做生意了,下次再来我令换一家住。”
中济真人嘲笑道:“还有下次,你想的到美。”下次还要过一百年,那时候早没了来遗迹的心情了,不是为了自身的境界发愁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忧虑,哪会再来这。
秋夕月道:“下次也就是一百年,一百年多快啊!到时候我都一百三了,携着儿孙重游故地,多好啊!”
风涅道:“是挺好的。那你加油,早日成家,让悦怿君放心。”
秋夕月尴尬的拿食指刮刮脸,道:“我还年轻,不着急,不着急。”
中济真人不赞同的道:“还年轻了,在平常人家,你这个岁数说不定都做爷爷了。”
秋夕月不服气的呛声道:“我早就做爷爷了。我堂哥的儿子要叫我叔公的,还有我师侄的弟子要叫我师叔公。”
中济真人道:“那也不是你亲生的。”
一语中的,噎得秋夕月半天没想好由头反驳过去。等他想把话头往风涅身上引后,下意识的往风涅的方向一瞥,糟糕,风涅又看罗杨看的出神。
秋夕月不用看都知道梁非秦肯定不爽了,他动动手臂,直爽的开口道:“阿风,你又看罗护卫,罗护卫哪里吸引你了。”
风涅回过神来,垂眸看向食案上的夜光酒杯,淡淡的道:“罗护卫总让我想起一个部族。”
秋夕月疑惑的道:“哪个?”
风涅道:“松游洲一个叫雪惜花的部族。与咱们不同的是她们是女子当家,部族里的族人若生了男孩,是要被溺死的。”
“这和咱们确实不同,还有呢?”秋夕月好奇的追问道:“她们部族女子真的这么狠心吗?亲生的孩子也……这不是谋害人命嘛。”
“这是她们的传统,外人不好置喙。”风涅摇摇头,道:“亲生的孩子杀掉,然后或强或买外边的男子延续血脉,她们这种部族我初听闻的时候还很奇怪竟然能延续至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觉得是他见识的人心不够强,不够狠,才会使得他还如此稚嫩。
那一年,他误入山林,在深绿色的海洋里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他又无剑可御,只能苦巴巴的跋涉在山林间,寻找走出的方法。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他还没走出这山林,但是长久以来的孤独让他习惯了,他并不觉得被困在山林里会孤寂,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墨绿色的万年青气根为纱帐。天地四野,浩瀚无垠,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他沉下心神修炼功法,重回世间一来心中的焦躁在这个山林中慢慢沉淀下来,发酵成一坛复仇的酒液来。
孙良必须死,不然这事就没完了。
他闭着眼在心里谋划者如何杀死一名金丹真人,本人却在青草气味中慢慢的失去了意识。再度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粗糙的石壁,其上沟壑纵横,宛若千百年流水淌过的痕迹。
他动了动酸软的四肢,支着手臂从今年新收的稻草上坐起来,四处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
粗糙的石壁,新收的稻草,以及还散发着水汽的木栅栏,而从栅栏看去,一片澄静碧蓝的天空与数枝苍翠的数枝便映入眼帘。由此,他得出他身处的地方乃是一处新制成的牢房,至于有没有其他人与他同样的不幸,现在他尚未看到便不好妄下结论了。
但愿左右两边的仁兄醒来时能保持镇静,不要大呼小叫扰人清静。
他叹息一声躺回了不知何人新铺的稻草床,感叹了一番还没有他拿草叶铺的舒适后,也就合上眼慢慢调动身体里的灵力了。
所处的地方不明,那么实力就至关重要。他可不想稀里糊涂的丢掉命,毕竟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能早日筑基的话还是早日筑基为好,御剑飞行怎么着都比两条腿来的快。
只是事情不如他所愿的发生了。
☆、第 38 章
一直到暮色四合时分,才有杂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他没睁开眼,保持着一副昏睡的模样,心里却在打算看情况吓一吓来人。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一阵若有似无的银铃声也同时传入他的耳畔,他在心里可惜了一阵,便面朝里装睡。
就算是重来一次,他还是容易对女子心软,真真是没救了。
关闭了眼睛,耳朵就特别灵。他听到草鞋踩在石制路面上的声音,还听到棉麻衣物行走间摩擦的声音,当然与这些微不足道的声音相比,银质铃铛的声响就格外悦耳,他听着都能烦恼尽消,万事不愁。
他放松筋骨,懒懒的侧躺着,让自己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情况不明,地点不明,不如坦然接受,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