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涅无语的转过脸,对着一丛盛放的迎春花默默发呆。
金黄的花朵盛放在翠绿的枝条上,金色与绿色相映生辉,闪烁着点点的金绿色光芒,这是常年用灵力护持下草木有灵的景象,也是世间凡人难得见到的景象。
迎春花开了,春天也就来到了。
“阿风,你在想什么啊?”秋夕月用胳膊捣捣身边的人。
风涅因为侧脸对他,因此也就不知道现在秋夕月没在看他,而是低着头用手中的锦帕不紧不慢的一点点的擦掉手上的果汁。他虽然话语里很关心风涅,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泊如水的平静。
风涅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秋夕月道:“阿风若是累了,就别回去了,不如在我这里凑合一晚,我不累,我的房间给你睡。我跟你说,我的房间可好了,小黄花每天都要拿香艾熏屋子,还每天都要换一套香喷喷的被褥。”
风涅拿听着秋夕月兴致勃勃的夸他的房间,转瞬又抱怨道:“小黄花什么都好,就是爱管人,我每天睡觉前都要亲眼看着我洗完脚,才让我睡觉,不然她就扯着我的袖子,不准我挨床。”
风涅转回脸,一本正经的道:“小黄姑娘做得好。”
秋夕月停下喋喋不休的嘴,愣在了哪里,半响才支支吾吾的问道:“阿风莫不是看上了小黄花?”又懊恼的道:“哎呀,那可咋办呀,小黄花都定亲了。”
风涅从食案上的青瓷盘里检出一个小蜜橘,塞到秋夕月的手里,反问道:“你觉得我能看上她?”
秋夕月上下抛玩着小蜜橘,认真的想了想,道:“不能。阿风这么好看,当然要孤独终老或者娶天启国的拂意公主。”
“天启国的拂意公主,她可是立志投身国家,终身不嫁的。”曾与拂意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的风涅想到那个年方还不到双十的女孩,却因为上辈人的恩怨情仇,不得不对终生一人,实在为她感到惋惜。
自己选择的路与他人替她选好的路终究还是不同的。
秋夕月道:“不会是真的吧。这不是她年少无知随口说说的吗?拂意公主难道真的打算为了辅佐皇帝,而不择驸马,他们天启国皇室莫不是疯了。”
幼主新立,上头若有公主姐姐,倒是可以暂且为皇帝弟弟代理国事,等人长大了,公主就可以还政与皇帝,自己重新做回逍遥快意的长公主。这种公主摄政的事例在南大陆并不少见,皇室多斗争,可能斗着争着就剩下年幼的皇子与不参与国政的公主了。
天启国历来有公主摄政,但只要守着自家皇帝弟弟长大便可,从来未曾有过公主发誓终生不嫁,一生献给国家的事。
若真是打算一生投身于国家还不如废了幼主,登上皇位,成为女皇呢,毕竟南大陆近万年间也是出了几位女皇的。就说以世家为主的渐棠洲便有一位静安女皇,她成功的干掉十几位兄弟姐妹,成为了他们洲唯一的一位女皇。
那位女皇登位的过程可说得上是千难万险,幸好的是她得到本国国师的相助,虽然常常遭到暗杀,但是有国师在自是无性命之忧。她甫一回去,就是冲着主谋大开杀戒,几次下来,她的对手们纷纷放弃了暗杀这一不可行的路子,转而找其他手段对付这个异想天开想登临皇位的公主。
那位女皇在三十岁的时候在国师赞赏的目光中,朝臣的跪拜中坐上了龙椅,年号为国师所取,名为静安,取四海升平,天下平静安稳之意。女皇虽然年号为静安,但实际上她在位的那些年没有一年是平静安稳的时候,不是国内叛乱就是外地入侵,但女皇还是一年年的挺了下来,并对史官道:“生命不止,折腾不停,朕就喜欢打架。”
这位喜欢打架的女皇在位三十年,国土就扩张了一倍有余,她与六十三岁逝世,临死前对收养的太子只说了四个字——我做到了。
太子不解,疑惑的望向在龙床边静坐的国师。
国师迎着太子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到事,女子照样能做到。”又对明显回光返照的女皇道:“淑柔,这话我说过一次,但今天我还想再说一次。罗淑柔,你做的很好,你会是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
女皇虚弱的笑笑,道:“谢谢国师。若有来世,淑柔也想成为国师的记名弟子,跟国师学本事。”
国师应了好,将女皇最后的一点时光给了她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侄子。
女皇伸出苍白枯瘦宛如鸡爪的手,轻轻握住了太子的手,似是累了困倦的合上了眼睛,但再也不曾醒来。
静安三十三年,一代女皇罗淑柔在正和殿安详的离去,太子罗天玑,国师随立在侧,他们送了女皇最后一程。
虽然此后罗氏皇族虽有公主意欲登位,但一番争斗下来,没有成功者比比皆是。
皇室内部争斗从未停歇,如今又有姐姐妹妹的加入,更是让夺位的斗争更加尔虞我诈,危险重重起来。
上位的皇帝也曾想束裹住女子的野心,重回之前女皇出现前女子一心一意相夫教子的传统中来,但令谕下达,引发的不满却比想象的深。
热闹过的人怎甘心回归孤寂,看过江河湖海的人怎甘心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她们不愿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自然要使劲手段阻碍令谕的执行。
上行下不效,皇帝的令谕僵持了十几年,最终以新皇登基而告终。
“疯没疯不知道,但没有礼仪廉耻倒是真的。”上一代天启皇帝天荣帝荒淫无道,夺□□女,滥杀肱骨大臣,若不是在关键时刻天荣帝被刺杀了,天启国早被愤怒的国民推翻了。饶是如此,天启国皇室中人就不思悔过,依然杖着皇室身份横行无忌,肆无忌惮压迫天启国民众。天启国的老相国忠君爱国了一辈子,实在不愿天启国民怨四起,百姓流离失所,终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打着为新皇清君侧的口号,血杀三千里,一口气干掉了天启国皇室蹦跶着最欢,皇室血脉古老等等的几十支皇室血脉,而后立马拥立天荣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后的儿子登上了皇位。
小皇帝登位后天启国并没有结束动乱,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等依然在天启国上蹿下跳,卖弄是非。老相国毕竟年老,拥立新皇后,便难已料理国事,无奈之下只能听从其子的献策,将小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拂意公主,送到了摄政长公主的位置,并让她在祭天中亲声向四方大陆许下誓言。
愿终生一人,护持朝纲,无乱无灾无祸,天佑天启,世代永存。
天荣帝好色无度,他的妃子诞育下的女儿自然有着不俗的容颜。更何况天荣帝本人虽然荒淫无道,但是他的姿容也是皇室中一等一出色之人,两人相加之下,他们的女儿小小年纪便有着倾城祸国之姿,即使静静的伫立着也难掩贵为公主的独特气质。
这样的一个美人无论是留给自家增添家族资本还是送出去联姻都是上上之选。
老相国知道孱弱的皇室保护不了一位貌美的公主,于是便从天启国民间寻来一位药,送到了宫中拂意公主的殿中。
拂意公主喝下了药,但是不是自愿喝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摄政长公主不能嫁于任何一人,终生只能独自一人。
摄政长公主的名头如囚牢般困住了她但同时亦用皇权之力保护了她。长大后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实在不行,一粒毒药了事,反正比起其他的皇室兄弟姐妹来说她亦活够本了。
秋夕月叹息道:“可惜了一位倾城倾国的公主,她生在皇室真是天大的不幸啊!”
风涅道:“但是比起她的兄弟姐妹们来说,是幸运的。”不仅没死,而且还能在史册留名,虽然这不是拂意公主的本意,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秋夕月赞同的点点头,道:“也是。她的兄弟姐妹们被迫死得早,连皇陵都入不了,只能一口棺材,埋入早夭的皇室弟子间。”连姓名都没有,真是惨啊!不像他,注定在修炼史上留下一道难抹的重墨痕迹。
“哎呀,这等好夜色,咱们不说这个了,太晦气。阿风,你说说你路上的见闻,好不好吗?”秋夕月撒娇似的扯住风涅的衣袖,一双放在女子脸上会显得魅惑男子会显得狡黠的狐狸眼此刻正祈求的望着他,如同断奶的小奶狗般可怜可爱。
风涅虽然冷情冷性,但又不是断情绝爱,对待朋友还是有着五分的情谊在,他抵不住朋友的祈求,点点头,道:“等一会吧。罗护卫已经过来了,等他先见过中济真人。”
讲故事哄孩子,这事他拿手。
☆、第 37 章
非人哉!这是他对罗杨的评价。虽然只见过罗杨两次,但他对罗杨非人冷漠感印象深刻。那是一种与世隔阂所产生的冷漠,那是一种非人的与生俱来的冷漠。
第一次见面是在喝大叶茶的茶铺里,茶铺里灯火昏暗,再加上罗杨一直隐在黑暗处,他也就一直没有看清过罗杨的长相。但是他周身令人退避三舍的冰冷气息还是让风涅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境界不低的护卫。